他从没见过袁瑞秋,但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很多。
那人是曾经袁家的幺子,当年袁家也是奉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做的绸缎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无数老百姓以身穿袁布为豪。可时代风云变幻,机器生产的洋布物美价廉,传入了本土后,直接导致了袁家绸缎庄的破产。袁老爷死后,袁家便彻底败了。
当年的是是非非早已成过眼云烟,关于袁老爷的死因,民间有很多传闻,有人说是袁老爷为富不仁,所以才会被人杀到家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最好的证据就是他的小儿子袁瑞秋,自打一出生就是个傻子,这是上天的报应。也有人说袁老爷自己行为不端,贪恋美色,死于马上风,反正就没一个好名声。
袁老爷死了,袁瑞秋这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便也一朝沦落。这年头足不出户的人都知道,外面流匪山贼甚多,各地都在爆发战争,一个神智不清的幼童如若流落在外,便是横死的命。还好得以被谢家收留,哪怕代价是得做谢家少爷的小媳妇,但也从此有了片瓦遮身,饭粥果腹,外加谢家少爷模样个个出挑,女子角度许是不亏。
总之,这命运格外令人唏嘘。
谢烟麟慢慢靠近地方,刚走进那庭院,就转不开眼神。这里苔痕阶绿,地理位置极为隐蔽,像极了旧时金屋藏娇的公馆,里面也许有什么倾城美人,会轻移莲步,对他嫣然一笑。
他的心慢慢跳动。
可惜越走越近,此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院落,里面没有倾城美人,只有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身量瘦小的少年,那五官可以用精致秀气来形容,却离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程度相去甚远。
对方貌似在洗头,脸颊微红,笨拙地搓洗一头黑发,衣衫全湿了,似乎还将他认错成旁人了,招着手,用轻快的嗓音向他求救。
谢烟麟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去。
他凑得近,便也看得清楚,对方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像极了扇子。时值上流社会跟西方联系紧密,崇尚白皮肤、大眼睛、长睫毛的西方审美也在悄然影响本土。可那些标致的五官都长在了面前这张脸上。发间还有微微的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
让他久久没回过魂,这是他第一次跟人那么亲密接触,连同学都比不上,谢烟麟想,他是喜欢这个弟弟的。
“惊蛰,惊蛰,你快倒水,泡沫进眼睛了。”因他的出神,手下头发的主人发出了吚呜声,五官也皱成一团。
他赶紧拿瓢子冲水,一点点冲去那脸上的泡沫,不比对方坐在椅子上,他半蹲着,显得有些吃力,因为没有伺候人的经验,自己身上也湿了一半。
但随着那白色的泡沫一点点洗净,那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澄澈如一泓清泉,谢烟麟心动之后刚想回以纯然一笑。
他年纪轻,笑起来自带亲和力,可对方却像见到了陌生人般,惊恐地缩起了肩膀,挥开了他的手。
谢烟麟从传闻中知晓他不过几岁孩童的智商,但依然客气礼貌,如一名家世良好的翩翩少年“瑞秋你好,你别害怕,我是你烟麟哥哥。我们是兄弟,是亲人。”
他不出口袁瑞秋觉得还好,结果一出口就是占便宜。
袁瑞秋脸都黑了,若论年龄,原身十七岁,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嘴巴一张就想当哥。其次是称呼,说两人是兄弟,是那种这时候称兄道弟,未来好拜堂成亲的那种吗
尴尬是揭不过去了,袁瑞秋佯装害怕,让自己今天本来装哭假红的眼睛彻底红了,谢烟麟吓了一跳,只能任他跌跌撞撞跑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