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璩手持玉盏,一派坦然相视。
长亭广袖招摇,自顾倒了盏葡萄美酒,朝卫璩虚虚一敬,饶有兴致道,“想来小将军定是胸藏乾坤高见了。”
“二王子谬赞。”卫璩扬眉浅笑,雅礼端方,平和歉道,“在下不才,既未窥得世间山川大漠全貌,亦未尺丈过天高。只曾在南越海域小住几载,闲来推窗观得几次海阔苍茫,帆船回泊。方才大王子言及地势阴阳中的地坦二字,若借湖海、帆船为依究探考,实为不妥。”
长亭乍闻被人直言自己偏颇错处,不见恼怒,只抬眸间隐约露出几分细微惊诧。
好整以暇望向下首这无暇出世,几乎把礼典刻在举手投足中的玉璧少年郎,沉稳应答,“我未全解小将军言中之意,请细说一二。”
卫璩心知自己贸然插话很是失礼,可方才鬼使神差间,他已开口辩驳长亭。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好在他并非扭捏之人,当下也不推诿,正要给长亭兄弟细究因果,楼兰王銮驾到大殿上了。
三人谈话不得不暂时中断,一齐起身向楼兰王行礼。
楼兰王秉性随和,受过礼后,先是说起王后久病,不爱热闹,留宫暂歇。紧接着便直奔夜宴主题,把卫璩向殿中诸人介绍一番。
天下间的宴会都是差不离的,浮华笙歌,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殿中新上的十几名飞天舞伶人,彩带翻飞,身姿纤巧,大有一舞倾城之色,殿中气氛一时被推至鼎盛。
卫璩被三四位位高权重又热情的大臣拉离坐席攀谈。
楼兰王含笑看殿中一派热闹,也不阻止。几盏酒下肚后,似不胜酒力,面带醉红,半倚在金光闪闪的王座上,与靠近王座下首而坐的两个儿子说起话来,“长亭才从焉耆赶回来的阿涿病可好些了”
焉耆国与楼兰一样,同属西域三十六国。是除楼兰外,西域第二强国,以善养天马著称。
楼兰王口中的阿涿,则是长三的嫡亲胞姐,楼兰王收养的大王女。
阿涿在这一辈王室儿女中,属最年长,前些年嫁给了焉耆国大王子为王妃,还生了个小女儿。半月前听闻阿涿染疾,久治不愈,楼兰王夫妇便派了长亭代为前去探望。
“阿爹不必忧心,大姐身子已经大好了。我回楼兰时,她还带着小阿绰送了我出王宫。”长亭笑意疏散,眼却不经意多往僧袍广袖中落了一眼。
他在焉耆王城与大姐辞行时,大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让他这个舅舅抱了抱外甥女小阿绰。
出城后,他才发现,自己袖中多了一封潦草书信。
按理,他本应在回楼兰后,第一时间把信转交给阿爹,而非晃荡到宴席上闲聊。
但楼兰城东西往来商队无数,鱼龙混杂,漏得跟筛子似的。
上次匈奴使者密会阿爹的消息,没几日便传到了大雍去,害得阿爹惶惶惊心,特地在贡品中多加了一只青玉篾篓。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长亭根本不敢大意行事,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另寻时机递信。
“如此就好。阿涿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如今各方时局都不好,焉耆态度又唉,我最怕她多思忧心,年纪轻轻,便落得如同你们阿娘一般羸弱纤纤。”
楼兰王并未注意到长亭刹那怔忡,自顾松了口气,抿了一粒冰湃过的紫葡萄,扶额歇息片刻,才有精神继续闲聊道,“方才我进殿时,见你们与卫小将军凑在一处,如此热闹,是在说什么”
卫璩勉强从几位热情劝酒的大臣手中逃脱出来,还未落座,便听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