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商队在沙漠中遇见了第一个外人。
那是一个肩扛长杆,赶了一大群牛羊的放牧人。
放牧人一边驱赶小羊别掉队,一边随口引吭高歌,唱些古老悠长的楼兰长调。
有经验的伙计与护卫侧耳听着牧羊人粗嘎淳朴的歌声,犹如聆听天籁。一扫在沙漠折腾多日的焉耷疲累,面露欢欣,扯开干涩晦重的嗓子,没曲没调的应和着牧羊人的歌声,一派激昂自然。
卫璩略一思索,问走在边上的长三,“快到楼兰了”
早听闻楼兰建国于沙漠最大的牢兰海绿洲,卫璩猜测,这偶遇的牧羊人,八成是要去牢兰海绿洲放牧。
“最多还有两日路程。”长三乐滋滋的,随手指了指数量庞大的牛羊群,“阿爹前几年下的令,牢兰海绿洲不许再随意私牧,违者重罚。牧人如今都爱到楼兰附近的几处小绿洲牧马放羊,喏差不多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原来如此。”卫璩颔首。
商队提心吊胆在戈壁沙漠中穿行了两个多月,目之所及,沙海灼日,旋风怒爆,苍茫绝望,死生难料。
如今,总算将要走出这片被世人称之为畏途的沙海,重逢世间,苦后品甘,如获新生,自是喜不自胜。
不止随行的年轻伙计护卫兴奋笑闹,连万老翁这位积年累月走商道的老人,亦是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鼓励商队加把劲儿,今日行到前方的小绿洲便可早些驻扎修整,不用赶路到明月挂枝头。
商队上下一片喜气,一改平日的死气沉沉,说说笑笑,天将将擦黑,便见到前方有弯小湖泊静静躺在沙湾中。
伴着无数雀跃欢呼,连焉耷的骆驼都高兴的呼噜了两声。商队上百号人,疯了一样往湖泊边扎,斯文一些的还知道捧了水汪嘴里灌,如阿袁那般的粗狂汉子,鸭子捉鱼似的,直接把脑袋猛扎进了水中。
万老翁一把老骨头了,自然比不过年轻人的腿脚伶俐,落在后面,边甩开腿脚快步往湖泊走,边笑骂道,“这群没出息的后生,不过是喝了大半个月沙窝子水,瞧这癫狂劲儿,我还当他们是在城头晾了半个月没给水喝。”
抢水的人实在太多。
雅涞兄妹生在楼兰,深知沙漠商队的艰难,便没凑这个热闹,反正湖泊在哪里又不会长腿跑掉。卫璩稳重固礼,自然也不会做这般冒冒失失的事。
所以,三人手牵骆驼,索性陪万老翁一块走。
长三耿直,听了万老翁口不对心的笑骂,当即不满揶揄道,“行了,万老翁,你这唇蜕皮了,牙也掉了,嘴还这般硬,不怕讨嫌么那沙窝子水喝下去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你心里没数”
炎夏天横穿沙漠行商,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意。
饶是万老翁经验丰富,出玉门关进沙漠前,特地在玉门关榷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多贩出了几车绸缎,然后用空车来运水,但水依然不够喝。
遇见雅涞三人时,商队的水瓮水囊只剩下浅浅一层。
雅涞熟悉沙漠地形,本想带商队绕一段路,去八十里开外的小绿洲取水。
万老翁没同意,觉得绕路八十里,若运气不好再遇见不能赶路的风沙天,一来一回起码耽误十多日功夫。在沙漠里,多待一刻,便多一分被风沙吞噬危险。
但人在沙漠中缺水也是个死。
好在常年行走沙漠的人都知道一个取水的土法子。
顺着梭梭草与沙柳等植物的根茎往下深挖,在湿沙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