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女子高挑明艳,眉梢犹带多年流亡浸染出的凌厉,很有几分巾帼气概。论相貌,她其实只与绢画上那位妖娆妩媚的前太子妃有三四成相似。
卫璩目光一闪,从女子唇畔那粒极抢眼的红痣刮过,惑然挑眉,“羲娥郡主”
绯衣女子嘲弄一笑,打断,“世兄还是唤我阿婙吧,我记得这乳名是姨母给我取的。说来惭愧,多年过去,我竟至今也未理清,究竟该唤你世兄还是表兄。”
阿婙口中的姨母,正是卫璩早逝的母亲裴氏。
裴氏与前太子妃根源同宗,是远房亲族姐妹。
一人嫁给了彼时尚为太子的崇光帝,一人嫁给了冠绝天下的卫侯。
阿婙是前太子妃嫡女,按血脉关系本该唤裴氏一声姨母,卫璩一句表兄。
但因着当今大雍皇族荣氏祖上出身绿林匪类,名头糟污。自掌天下以来,便有意与底蕴厚重的亓山卫氏攀扯渊源,称卫荣两姓乃世交之族,抬高皇族出处。
大人们思虑细巧,投机天家心思,一直教阿婙唤卫璩世兄。
从前那会儿,小卫璩尚未通窍权术,因常年被亓山卫氏的礼传耳濡目染,重礼遵古。遂总是把小脸一板,正正经经纠正小阿婙错误的叫法。
小阿婙生是太子女,心性高傲,不甘认错。
两小儿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如今,谁能想到。稚子笑闹言语,竟成了佐证阿婙身份的证据。
卫璩目中隐有怅然叹息。
这幼时懵懂骄纵的太子独女羲娥郡主,塞外落难十载,倒是锻炼得圆滑灵通。
方才,他仅是在言语间故意露了一分将信将疑,阿婙便立刻借以寒暄由头,道出往事自证。
“随你如何称呼,都不妨事。”街上人流如织,并非故人叙旧的好地方,卫璩示意阿婙随自己往白垩塔上走。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拾阶而上,绕过外侧转台。耳畔依旧吵闹,但塔上人稀,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
阿婙暗自观察少年郎风光霁月的身影,如这一个多月以来一样。
她不确定卫璩的到来,对自己而言是福是祸。
但她清楚,这可能是她甩掉淤泥,重登宫阙的唯一机会。
所以,她选在今日,月色最清明,焰火最焦灼时,盛装款款,现身了。
神秘异域一年一度的浣花盛会;意料之外出现的美貌小青梅;如今再加上这闹中取静适合追忆往昔的白垩塔。
天时地利人和,她占尽了。
她定要做这冰壶秋月少年郎心尖上,最特别之人。
阿婙志气满满,红唇一勾,娇喘声息,“世兄,我们可是要爬到塔尖去”
“累了”卫璩停在转台前,回头觑她一眼,微微一笑,“那正好,也到了,你再往上走两步。”
阿婙提起裙角,袅袅娜娜踏上转台。抬眸,见一直被她忽视的塔窗内侧,赫然并立着两名正在琢玉的僧袍年轻男子。
刚巧,这两人,她都曾在城中见过。
昙陀大师;与昙陀大师的莫逆之交,楼兰二王子长亭。
两个人,四只眼,全无出家人的矜持,古里古怪,直直落在她身上,饶有兴致的模样。
若方才他们一直在塔上,这般居高临下,灯火通明,岂不是能把她一路深沉思忖到变脸矫揉的造作模样给看了个遍
难怪这幅神情。
“”阿婙冷静收了故意装出来的轻喘。
不对瞎子抛媚眼,不给和尚听娇喘。
卫璩在旁倚栏而站,垂眸仔细搜寻塔下人海,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