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拙二人打算在无锡修整几日,适应适应南边的气候,免得水土不服了。二人行色低调,不敢引人注目,怕惹出事端来。一路走来,耳边听到的已都是吴侬软语,行人穿着打扮,路边房屋建筑已和北方大有不同。
章致拙瞧见一茶馆前有两人在吵架,一人气得脸上通红一片,挥起拳头就要打另一人。顾彦汝奇道“为何他们好端端地打起架来了”
章致拙也很奇怪,道“他们已吵了好一会儿了,你没发现吗”
顾彦汝这回是真惊了,道“先前他们是在吵架吗我瞧着倒只是在商量事儿。”说罢,摇了摇头,“别说,这吴话还真是软绵。”
二人一路说着话,一路找客栈歇脚。
“栀子花,卖栀子花喽”有嫩芽般的小姑娘挎着竹篮,脆生生的嗓音像初生的黄鹂鸟。
章致拙拦住小妹,花了一文钱买了两支。栀子花雪白,叶子翠绿,两者一聚便像翠翡白玉。肥硕的花瓣上头还有滴滴水珠,恰似美人低头垂泪。
栀子花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它的芳香,浓烈、毫无含蓄、赤裸裸地向世人展示它的最美。
汪曾祺老先生在人间草木中曾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为文雅人所不喜,认为它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当时章致拙读到这段话简直心口一甜,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文化人果然是文化人啊。
章致拙对栀子花的好感还来源于从小养大他的外婆。在江南,巷子里,院子里,总会有人家栽着一树栀子。每到夏日里,轰轰烈烈地开个满头白玉,香得烘鼻子。
外婆会摘一些别在柜子里,熏熏衣服。因此在他老家,老人们还会把栀子喊成柜花。
章致拙神思飘远,京城少见的一缕栀子花香就轻易地将他带回了现代,朦胧蛊惑,刹那间让他分不清身处何方。
“玉瓣凉丛拥翠烟,南熏池阁灿云仙。”顾彦汝明显也很喜欢这江南风光,刚一下船,便给栀子做了诗。
这响动惊醒了章致拙,二人这才想着继续找客栈住。章致拙打算找大些的店,怕遇到黑店是一方面,还有原因确是二人听不懂这无锡话。
上辈子章致拙虽是南方人,但要知道,南方方言千奇百怪,出个五里地就听不懂别人在说啥了。二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无锡最大一家客栈,幸好掌柜的见识广,也听得懂京话儿。
固定表演节目,点当地名菜式。梁溪脆鳝、无锡酱排骨、太湖船点、太湖白虾、两笼小笼馒头、两碗三鲜馄饨、一碗桂花糖粥、再来一小碟梅花糕。
江南菜式偏重小巧精致,每份量都不多,摆盘却颇为秀丽。青瓷碗配上这小份菜品,实在赏心悦目。
章致拙恨没有照相机,这么好一席面,拍完往朋友圈一放,那点赞还不咔咔的来。
顾彦汝先尝了酱排骨,首先便觉得甜,然后才是肉的醇香,又不肥腻,味道不错,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让章致拙来说,他家还会放几颗青梅来代替玫瑰米醋,一点点酸味更加开胃,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浇上剩下的浓稠酱汁,随意一搅和,哇,真是神仙都不换的滋味儿。
章致拙本身就爱吃甜口的,如今这桌子菜正合了他的口味。有一大半都是他吃完的,最后实在塞不下了,像身怀六甲的小媳妇似的扶着腰出的酒楼大门。
傍晚,客栈的窗一打开,便是凉爽的风吹来。章致拙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口,看着不远处静谧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