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拙回家的路上一路傻笑,灿烂非常,看今天的天也格外蓝,飘着的云也格外洁白,家里站着的李珏也格外顺眼。
嗯似乎有什么不对。
“都快成亲了,你怎么还来我家”章致拙一把拉过李珏,不让他凑近琳姐儿。“赶紧回去,叫人家看见算什么样子。”
李珏有些委屈,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琳姐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个儿家。
章致拙又转过身,看着还在悠闲打算盘的琳姐儿,心里担忧,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呐,我身上的担子可太重了。章致拙又是自豪又是难受地想着。
这种五味杂陈的情绪,直到琳姐儿成亲之日还没缓解。章家门外一群人聚着,喜乐队吹吹打打,李珏一行人前来迎亲,点了好些鞭炮,留下一地红红纸屑。
催妆诗做了一首又一首,李珏满头大汗,还是喜婆提醒时辰快到了,章致拙这才高抬贵手饶了李珏。
琳姐儿的脸隐在垂珠下有些看不分明,徐氏在一旁陪着她,也思绪万千。想当初她成亲之时,琳姐儿也如此握着她的手,劝慰她不必害怕。如今瞧着琳姐儿这不动声色的样子,倒觉不出她的激动心情。
新娘要出门了,章致拙稳稳地背着琳姐儿,从门口到喜轿这段路有多长。琳姐儿日后回想起只觉得一生一瞬,生离死别。可笑吗女子一生中最惨痛的离别,是众人欢呼声最响之时。
章致拙将琳姐儿送进喜轿,却没立刻离开,揪着她的衣袖,死死盯着琳姐儿艳红美丽的脸颊,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只落下一滴泪。
琳姐儿安抚地拍了拍章致拙的手背,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露出释怀的笑容。真美啊,极悲极喜之时绽放的最耀眼的花朵,送给最疼她的亲弟弟。
一整个晚上,人人都说着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章致拙也十分投入,敬酒作揖,有礼有节,面面俱到,直喝得酩酊大醉,步履散乱。
章则淮瞧着他醉得过了,便向李家告了罪,吩咐大兴扶着拙哥儿先回家休息。
夜色凉如水,衾枕冷似冰。章致拙仰面躺在架子床上,静静思考。每当他遇到重大事项,或者心绪不宁静时,安静下来理顺一下思路是个很有用的法子。
琳姐儿已嫁人了,日后是好是坏都得看她自个儿。至于新认的师傅,学问非常扎实,为人虽不羁邋遢了些,可品行却没太大问题。自己能拜他为师真是走了大运气。
章致拙感觉有些热,酒气还没完全散走,缠着绕着有些迷糊。将一只胳膊伸出衾被外散散热气,章致拙捏了捏自个儿的脸。如今他才十六岁,神童的名声便传遍了京城,引得姜康璞也下榻。
名声向来便是双刃剑,人家想夸你了便大肆夸耀,人家想贬你也易如反掌。切不可沉迷这虚名中,章致拙暗中惊醒,原想明年和轩哥儿一起下场去考一次,看来还要再压一压,做足了准备再说。
章致拙感觉全身都在发汗,实在受不住,爬下床吨吨吨喝了一壶过夜凉茶,又把窗户打开,拿棍子支楞着。
外头又在下雪,飘飘扬扬的雪花,宛若柳絮因风而起。
章致拙没了睡意,干脆披了外裳,磨了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首诗,灵光所得,堪称佳句。又拿出一叠稿子,趁着酒意开始写新一册的话本。
如此潇洒一夜的后果便是生病,章致拙第二日起床便觉头疼,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塞住了,还一个劲儿流鼻涕。章致拙不得不备好足足的软纸,才背着笈囊往姜大人家走去。
生了病,又走了一路,发了一身的汗。章致拙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刚想往师傅家的书房走去,谁想,刚一回头便瞧见一妙龄女子拿帕子掩着半张脸在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