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和他的生活都没什么太大变化。每日吃饭,训练,杀鬼,再也没有打招呼这个环节,哪怕打了照面也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擦肩而过,一言不发。
况且他这阵子杀鬼杀的格外勤奋,每次见到他时都能看到他身上遮掩不去的风霜血迹,因此碰面机会就更少了。
我连“水柱大人”这种恭敬的问好都不必说,毕竟他不在意。
是了,他不在意。
没有质问,没有纠缠,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宛如掉在地上摔成两半的碎玉,断茬整齐,再也拼不回去。
我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富冈义勇大概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不但没有爱过,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是哪怕立刻从他的生活中消失、都不会引起注意的存在。
而在第八天的早上,我睁眼,看到面前几寸处男人安然素净的脸,垂下来的如羽鸦青长睫,筛出一圈小扇子似的阴影,遮不住眼底下的青黑,感受到他均匀轻缓又绵长安稳的呼吸。
是富冈义勇。
哦。
看来我还没睡醒。
我又安心的闭上了眼。
再睁眼,对上一双深蓝近墨色的眼睛。
雾蒙蒙的眸子,尚且沉浸在朦胧睡意中似的,仿佛浸满雨水的潮气。义勇缓缓眨了下眼睛,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尹。”
这一声实在太过温柔,又或许不能称之为温柔,被这一声拉回到那些日日相处的时光里,似乎唤起了尘封的记忆,无比熟悉、亲切又默契,珍爱地宛如在唤陪伴多年的发妻。
那一刻我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好似前些时日中的分开不过是我的一场噩梦,醒来时他依旧在我身边,垂了眼睫,温柔又坚定地说着我爱你。
下一秒他眼底清明起来,柔情退却,唇角又恢复了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平稳弧度,直直的抿成一条线。
他坐起身来,身上还披着羽织外套,看来昨天就这样和衣而卧地睡了一整晚。
他稍微整理了睡乱的褶皱折痕,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毫不留恋地从我身上迈过去,径直出去。
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跨过一只路边睡觉的狗。
开门的那一瞬间,穿堂风扬起他的羽织,露出线条利落凝练的腰身,霞光披泻,落在他周身,照亮他颊侧翘起的黑色碎发。
一片澄明里,我从回忆中猛地惊醒。
往日这般种种,何其深深切切,可是已然逝去,再也无法挽回。
兰因絮果,不过如露如电,一片虚幻。
那么就停在这里就好,好的坏的一并埋葬,再没接触,也就再也不生怨怼。
他在我心里,便永远可以停留在月光似的少年模样。
于是我叫住他“义富冈先生。”
他身形一滞,旋即转过头来。眸光深深,面容宁静,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感情。
可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那一瞬仿佛看到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黑猫,爪子受了伤,缩在墙角,却又不肯表现出来,眸子看似幽静,然而尽是百般隐忍克制的悲伤和委屈。
起初坚毅的决绝,转瞬之间就沉溺到昏愚柔弱的感情之中了。
我那句“请您以后请不要靠近我”,就这样硬生生梗在喉咙里。
但我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富冈义勇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让人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除了冰冷之外的任何表情。他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安安静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