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你依旧睡在门口,人类的身体会做梦,所以你彷徨在杂乱无章的梦境中,你时而梦见久远的星辰,时而梦见浩瀚的大海,在人类尚未存在的年代,浑浊的海水是滚烫的,岩浆在海底涌动,水汽蔓延蒸腾。
你被热醒了。
你迷迷瞪瞪地踢开被子,抬头看见月上正中,现在是丑时还是寅时你迟钝地想,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晚没有被夫人的咳嗽声吵醒。
长久的静默比间断的呻吟更可怕,某种无法言说的预感瞬间抓住了你,你马上起身推开纸门,呼唤着夫人的名字爬进房间,那个温婉的女人安静地陷落在棉织物上,你伸手去摸她的脸,一手冰凉。
没救了。
你如此判断道,站起身悄悄地跑出庭院,来到缘一的房前,敲门叫醒那个孩子。
“夫人去世了。”你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缘一,有些犹豫等下他若是流泪的话,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拥抱。
出乎你的预料,缘一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即不惊讶,也不悲伤。
“我知道了。”他说,转身回到房间,不多时又提着一个轻瘪的背囊出来。
“缘一”你有些错愣,“这个是”
“这是我的行李。”缘一回答,他背上背囊,“我要去寺庙了。”
寺庙
你茫地看着缘一,然后被雷劈般惊愕地反应过来,叫道“欸现在”
“为什么啊”你难以置信地问,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会是继国家的继承人了,他还跑去寺庙做什么
然而那个素来缄默的孩子只是说“我不想留在家里。”
他没有向你解释什么,背着小包跑去了夫人房间,缘一站在门房外远远地看了母亲一会儿,对着那模糊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闷头走向内院。
你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背后,像无措的母鹿吧嗒蹄子追着不回应呼唤的幼崽,你发现你们走到了岩胜的房间外,缘一跪坐在门前,敲门道“兄长。”
“什么事”你听见屋内的岩胜问。
“母亲去世了。”缘一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响起,岩胜拉开门,惊疑不定地看着你们。
“你说什么”他问,你便把经过再叙述了一遍,岩胜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空白着表情说不出话。
这他妈才是正常人惊闻噩耗的反应啊,你想,要不是知道缘一那小崽子确实佛得不似常人,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心没肺了。
“父亲大人呢”岩胜问,“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缘一摇头。
“等下兄长和阿系去通知他吧。”他说,“我就要出发前往寺庙了。”
“寺庙”岩胜懵了,“现在”
他下意识地看了你一眼,你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的,所以我想在临行前与兄长道别。”缘一从衣怀里拿出一支小木笛,低头微微笑道“我会把这笛子当做兄长来珍惜,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每天拿出来勤加练习,绝不因孤单而沮丧。”
卧槽,卧槽啊
真的假的缘一他居然笑了啊
你和岩胜都被惊成了傻逼,缘一在说完那段长长的话后细心地收好笛子,一脸心满意足地向岩胜行礼,又回头,朝你也鞠了一躬。
“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他说,“给您添麻烦了。”
你“”
你被缘一突如其来的礼貌搞得头皮发麻,慌张道“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不对,缘一你真的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