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伯抱着小姑娘迈过高高门槛,走在院中平坦的白石甬道上,这才将人放下,转而牵起她的手往主屋走去。
孟姚迈着小短腿,紧跟孟大伯放缓的步伐,刚走上主屋前的石阶上,便闻得一阵沉郁苏合香扑鼻而来。
绕过牡丹缠枝纹的六折屏风,只见一梳着宝髻,穿着大袖衫的高贵妇人,从罗汉塌间起身逶迤迎来。
郑氏款步姗姗,手里执着轻罗小扇,嘴角微微弯起,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走上前道“三郎手上牵着的,便是小郎家的阿窈了吧”
这小郎是作嫂嫂的对小叔子的称呼,阿窈则是孟姚小名,亲近些的长辈往日里都这般唤她。
孟姚照规矩也给郑氏见了礼“大伯母安好。”
她眼睑微垂,十分娴静的模样,只余光微微打量了眼郑氏,这是她初回见到这位出身大族的伯母。
真要说起来,其实,就连孟大伯她也只不过是第二回相见,头一回见到孟大伯,还是在一年前,她阿父的丧礼上。
往年阿父尚在时,她只听闻有这么一家亲戚,却是连面都未曾见过,据阿父说,是弟兄俩皆外放为官,相隔路途遥远,不便相聚。
不过每逢年节,孟大伯都会差人送不少东西过来,听阿父说,她洗三时挂脖子上的那枚精巧玉锁,便是孟大伯着人特意打制的呢
孟大伯带着人往坐塌上走去,郑氏稍落后两步,她轻摇着小扇,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嘴角噙着抹笑,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打量。
只不过待孟大伯转身看过来,她眼中那份审视又尽数敛了,面上只余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
孟大伯便问起了郑氏“阿窈的住处安排得如何了”
不怪他如此问,男主外女主内,郑氏主中馈,后宅一应安排皆经她手。
郑氏笑着道“三郎前些时日一同我交待,我便紧着打理这事儿了,一应家居物什,屋里女使下仆,皆安排妥当了。”
“便连小姑娘家的衣裳配饰什么的,我也比照着妧儿份例来,早早归置了不少,只盼着阿窈来呢”
郑氏口中的妧儿,便是夫妻俩的嫡女,一向如珠似玉般疼宠着。
孟大伯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随手端起一盏温茶,却是又问道“安置在哪个院子”
“荷风苑。”烛光下,衬得郑氏眉眼间笑意暖暖。
孟大伯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盏,看了眼旁侧坐着的郑氏,眉头一下子拧起来“怎么安排在那儿”
端坐下首的孟姚,瞧着孟大伯脸色不大好,似乎是颇为意外郑氏如此安排,她微微垂下眼睑,听着这话头,似乎不大对劲啊
郑氏摇了摇小扇,面上笑意不变,慢条斯理分说着“那荷风苑最是宽敞,加之离主院也近,苑外一池芙蕖开得正盛,我原想着阿窈住进去,夏可赏荷,闲可垂钓,这才安排了的,三郎倒是说说,它如何不好了”
“便是前几日,妧儿随我前去里头察看,见着这苑里清凉,景致宜人,还赖着不肯走呢,非缠着闹着我要给她搬进去,我好说歹说,劝着她这荷风苑是准备给妹妹住的,她这才肯乖乖离开呢”
如此一番话,情理俱在,直堵得孟大伯说不出话,反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似的。
他心中压抑着怒气,有心说几句分辨之话,只是看了眼娴静端坐,专注听着他们话的孟姚,见小姑娘一脸懵懂无知,倒是不好张口了。
见孟大伯沉默不语,郑氏轻放下摇扇,笑意盈盈站起身,来到孟姚面前“阿窈可是累了要不要去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