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地握着傅知微的双手,闭了闭眼,浑身抖得像是筛糠子一样,拼命压抑着汹涌的情愫和惶恐,哑声道“快了,杳杳,快了,再坚持一下,我就带你回家。”
杳杳,是傅知微的小字。
这些年,司矍与她相依为命,躲在暗处护着她,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没有了君臣之分。
她早已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不过是太子府一名微不足道的侧妃,一枚秦翊之不能放弃的筹码。
傅知微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缕笑容,努力地抬起似是有千钧之重的左手想要去抚摸司矍冷峻的面容。
“这么多年,难为你陪在我身边了。”
她喃喃地说,眸色涣散。
傅知微睁着一双澄澈的凤眼看着漫天飘飘然从深邃旷远的夜空中落下的雪花,老树遒劲的枝干似是她年少画里面的一抹苍劲有力的墨色笔势,横亘在她的头顶之上。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鞭炮,劈里啪啦地响着,还有孩童嬉闹着的声音飘忽着入耳。
黑衣青年将头埋在傅知微的颈侧,发出一声野兽濒死的呜咽,全身战栗着,似乎是要随时倒在雪地之中。
“卑职的命就是公主的,能为公主赴汤蹈火,得公主半分垂怜,为公主解忧,已是卑职一生之幸事。”
司矍嘶哑但掷地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有冰凉的泪水落在傅知微的颈侧。
多年来在太子府受人冷落欺辱的郁郁寡欢,这一路来的天寒地冻,风餐露宿和担惊受怕,就像是漫漫长路终不到头。
让她也着实有些累了。
她年少时放不下的唯有一个秦翊之,可是到头来她恍然惊觉,她因为那一个执念,就欠下了无数还不清的债。
最后却是被弃之如敝帚,求而不得,又得不偿失。
她的黎民百姓,她的先辈打下的江山社稷,万世太平,还有身旁这个终年如一的追随在她身边的男子,她最忠心耿耿的侍卫,司矍。
这些人和事,终是被她亏欠了,被她放弃了。
傅知微缓缓合上双眼,意识越来越模糊,又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开始不断地往上飘。
她漂浮在半空中,低头俯瞰着茫茫白雪中男子那似是胡杨般笔挺的身姿骤然弯曲,像是蓄势待发的重弩骤然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伏在她的身上颤抖不止。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司矍如此悲恸地放声大哭,带着鹰隼一般的狠厉,又带着猛兽垂死挣扎的不甘和绝望。
今生的回忆走马灯一般地在傅知微眼前一一展开。
她是天泽国皇帝的嫡长女,父皇赐她封号长乐,期望她一生长命喜乐。
昔日里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秦翊之一身白衣站在树下,少年举止萧萧肃肃,眉目似是灼灼的桃李花。只是那一眼,就被她看到了心里面去。
那时候她什么都有,却偏生就要得到她唯一得不到的秦翊之。
她执意跟随着赤炎国的质子秦翊之回国,抛下了享不尽荣华富贵的公主身份,不顾已封为太子的幼弟哭着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不顾父皇和母后放狠话,若她胆敢离开,便一生不再相认。
她没有品尝过失去,也不知道此去经年,同亲人便是生死不见。
赤炎国的日子远不是傅知微想象中的轻松。
派出去的质子在他国如履薄冰,一旦回朝,地位就有显著的提升。秦翊之甫一回国,就被册封为太子,而她这个放弃了自己家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