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色、廉价的粉紫色灯光映照着污水流过的路面,到处都是破旧的理发馆和足浴店。
十几层的自建楼,低矮的棚户区,墙角搭着合金管道,缠绕的电线暴露在冷空气中。
一家老小同时挤在狭小的屋子里,街上行走的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呆滞感,好像他们不是活物。
阮新只觉自己对“安全”的定义似乎有点偏差。
他扫了眼苗妙,后者化着漂漂亮亮的妆,一袭红风衣昂首阔步往前走。
奇怪的是,虽然她画风与这片街区格格不入,来往却有许多人和她打招呼。
苗妙带他走到一个矮棚门前,敲了敲,大声道“崔阿姨,是我,苗妙。”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头发枯黄,裹着厚棉袄的中年妇女探出头。她看上去有六十多了,或许实际年龄比长相更年轻一点,只是眼角眉间爬满了皱纹,嘴角下塌,显得格外悲苦。
“小苗来啦”崔阿姨扭头看到阮新,对苗妙说,“朋友啊”
“邻居。”苗妙笑道。
崔阿姨点点头。
阮新笑着对崔阿姨问好。
看来苗小姐经常来这里,还是经常这么晚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
然而下一秒,阮新突然停下。
他看见崔阿姨扶门的手那不算手,右边的袖子空荡荡,左边只剩小臂,整个人显得残缺而怪异。
阮新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淡定。
屋里没有暖气,但挡风,比外头好,就是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苗妙蹲在一旁报警。
阮新转头,状似随意问“您和苗小姐认识多久了”
崔阿姨整个人像木头做的,有种滞塞感,她声音略显低哑“从我搬到这儿开始。好像,三年,三年半了。”
阮新焦糖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灯下隐隐发亮,似乎在鼓励她说话。
崔阿姨干裂的嘴张了张,“你,你也是记者么”
“不。”阮新说,“我是”
“他还不算记者”那边的苗妙却突然抢话,“他是实习生。”
阮新诧异地看了一眼苗妙,旋即笑着点头“嗯,我还不算记者。
说阮新是实习生,一点也不为过。就凭他那张脸,人说白显年轻,阮新又白,眼睛又亮,加上久在研究所待,通身的书卷气,说他刚高中毕业都不会有人质疑。
崔阿姨点点头,陷入沉默。
这时,刚刚报完警的苗妙轻车熟路从角落里捞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上面开始和崔阿姨唠嗑。
阮新则默默坐在一旁听。
崔阿姨原来是个银行的柜员,做了三十多年,直到人工智能取代了一切,银行大幅裁员。她在一个岗位上做了许多年,没有其他技能,不得不辞职。
丈夫为了让她散散心,带她出去旅游,不幸旅途中出了事故。自己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个手掌,丈夫在医院半死不活躺了三年,肾衰竭死亡。
总之,人死了,钱也没了,还欠下一大笔债务。
“您最近还在坚持找工作吗”苗妙问。
“嗯。”崔阿姨回答的有点犹豫,“可我这个样子,你也知道”
苗妙顺口就说“会有的,您一定能找到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有。”
崔阿姨艰难地笑。
阮新垂眸,隔着金边眼镜,盯着自己膝上的手,嶙峋苍白的指节。
他没有说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