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心中默认要让卫真真当你的王后,就不该再用师父的名义来控制着狐星河不放手”
沈竹文将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来,一时只觉得痛快淋漓,也不管纪昱心中会如何想,会不会生他的气。他只是为狐星河鸣不平,也气恼纪昱的自欺欺人。
他如何看不出来,纪昱对狐星河的在意
打着师父的名义,实质上却是自己不甘愿放手。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残忍。
比起绝对的冷漠无情,这种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谊的冷漠却是一把蘸着蜜糖的毒刃,让人又爱又恨,偏偏又甘之如饴。
沈竹文走了。
煮茶的炭火最后一点火星也已熄灭,温热的茶水在酷寒的天气下一点点变凉,最后在壶中凝结成坚冰。
纪昱杯子中的茶也早已结成冰。
纪昱的手放在案桌上,久久未动。他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身姿挺拔,头颅微垂下,视线凝望着案几上的茶杯。黑发披在身后,几缕黑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只能看到一张俊美如同雕刻的,沉默的侧脸。
风雪起,点点雪花随呼啸的风刮起,打在纪昱苍白的脸颊,睫毛上也挂上了点点雪沙。
纪昱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染上风雪,他的肩头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那双清冷如寒泉的眸子竟浮现出丝丝茫然。
真的是他做错了么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狐星河的模样。那时候狐星河才两岁,第一次进入王宫,见到他却一点都不拘谨。
狐星河勾着师父的手指,身高只到师父的膝盖处,长着一张圆乎乎的嫩白的小脸,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如同世间最瑰丽的宝石,纯净黑亮。
他见到自己,从师父身边小跑过来,仰着小脸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手,眨巴着眼睛问他道“你就是师兄么,我是狐星河你可以叫我小狐狐,也可以叫我星河。”
那日春光灿烂,空气中也浮动着暖香。
他记得他心脏跳动了一下,严肃冰冷的脸有些发烫,沉静而自持道“嗯。”
小时候的狐星河明明那样可爱,可后来却怎么变得那样顽劣不堪,甚至残忍,以至于他一听到狐星河的名字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昱陷入沉思,他发现自己对狐星河并不了解。应该说他虽然照顾狐星河,却很少关心狐星河是怎么想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他记得第一次对狐星河生气,是狐星河用弹弓打死了他养的鸟。那时候狐星河才三岁,他六岁。
他带着鸟的尸体去责问狐星河,想让狐星河知错能改。然而一开口,他却有些后悔。
他看到狐星河那双见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睛,在听到他的质问之后变得慌乱无措起来。那双眼睛一下子堆积满了泪水,泪珠一串串滚落,那双眼睛写满了委屈和难过。
可这弹弓明明就是狐星河的,整个宫殿中除了狐星河,还有谁玩弹弓
他有些生气,因为狐星河的撒谎不承认而失望。
而后来等到狐星河上学堂的时候,狐星河坐在他边上,因为上课时不专心而被授课的先生训斥,还和卫真真换了位置。
等到课堂结束之后,他板着脸找到狐星河,想质问狐星河为何不认真听课。等来的却是狐星河别过脸,一脸不愿意解释的模样。
他听到狐星河小声的咕哝“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他眉头一皱,用力扳过狐星河的身子,却见到狐星河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狐星河眼睛憋得通红,却硬是没有掉下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