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进门后,堂内有太监高唱起北齐皇帝送来的祝词。都是些场面话,卫明枝听得不甚认真,直到闻得一声“一拜天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魂来。
一垂眼,她瞧见了脚前的红软垫子。
就要这样嫁人了
卫明枝不很甘心,可残存的理智提醒她不可妄动。就算是为了母妃、为了外祖一家,也不能叫齐卫两国生了嫌隙。
她紧紧咬住下唇,僵直地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广宁王的双亲皆不在上京城。他原本是北齐定国公的世子,定国公仙去后未过多久北齐就生了乱,他辅佐当今的北齐皇帝登上帝位,受封异姓王。至于他的母亲,则在定国公过世后不久便出了家。
正因如此,这一礼跪的还是天地。
“夫妻对拜”
“礼成”
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混混沌沌地被婢女簇拥着往后院走去,卫明枝的双手都是冰凉的。七拐八绕的廊道过后,她被塞进了新房里,按坐在床榻边上。
喜婆屏退了看热闹的人,附在新娘子耳畔叮嘱道“公主切记,莫要私自掀开这盖头,一定得等广宁王回来。”
卫明枝低低地“嗯”了声。
喜婆见她温顺,松了几口气,又道“想必您出嫁前,宫里也给您准备了一些册子,公主定然已经对这夫妻相处之事知晓一二。不过广宁王毕竟奴在陪嫁里还放了几本不常见的,公主往后若有兴致,可以翻来瞧瞧。”
册子
卫明枝眼睫一动,仿似想起来有过这么一件事情。
那还是在她尚居于南卫皇城的时候。
只是当时她一想到要嫁的人,便心生抵触,早燃火把那些图册给烧了个干净。
待她得空,必要把那几本“不常见的”也给一把火烧了。她暗暗想道。
喜婆自然不晓得卫明枝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嘱咐完这件事情,她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脚步轻盈地合门出屋。
新房内霎时安静得不像话。
卫明枝静坐少顷,不由犯起困来。
赶了一两月的路,每日都在颠簸中度过,便是习武之人的身体也受不住。她挪了挪位置,摸着床柱便把头轻轻地倚靠上去。
一觉睡得浮浮沉沉。
到后来她被一声微弱的推门声给惊醒了。
像是有人进来。
卫明枝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身子,手掩在广袖底下紧张地搓捏不断。这个时候能进来的,只会是一个人。
“九公主。”
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卫明枝眼睛都被盖头遮着,也瞧不见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好胡乱地答应“唔,怎么”
“无事。”
他好像从桌上拎起了什么东西,那物什与木案相磕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响动。
卫明枝很快知道了他拿的到底是何物一杆玉称。那玉称伸到盖头底下,慢慢地将整块红绣布都挑落在床榻上。
卫明枝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天色已黑了,红烛摇曳的光芒时明时暗,照得整个房间都暖洋微茫。而站在榻前的人也就成了房内最浓烈的颜色。
他的身量颀长,若是恍惚点看竟与记忆里的那人有些相似;蒙眼的白绫也应景地换成了红绸,更衬得他的脸秀净冷白。
走神里,玉称已然被主人放置回了桌案上头。
卫明枝眼见穿着喜服的男人伸出手来。那手朝她凑近再凑近,就快要触到额前珠帘时,她猛地抬手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