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雨,乡间土路坑坑洼洼,一片狼藉,乐景抱着笨重的放映机,尽管步伐已经尽量放轻了,裤管上还是溅上了泥星点点。他刚进山给苗民放完电影回来。
他去的时候是坐驴车去的。
那是头老驴,本就病殃殃的,回来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山路泥泞,更难走了。
病弱老驴拉着板车,板车上坐着他们和机器,累的“嗯啊嗯啊”的哭。
解放区本来驴马就少,健康的都送到前线了,留在后方的都是这种老弱病残,这头老驴可是他们剧组重要的道具和运输车。乐景心疼驴,怕它累出个好歹,仗着自己年轻,就抱着机器下来自己走了。
导演都下来走了,坐在车上的“保镖”萧长乐就更不好意思坐在驴车了,也跟着下来了。所以最后就车夫拉着空车把驴赶了回去,乐景和萧长乐两个人扛着机器,深一脚浅一脚下山。
井冈山附近山多,少数民族也多,他们这次进山,就是给苗民们用放电影的方式宣传dang的方针政策,让他们明白ng党的军队和别的军队都不一样,他们来是帮助他们的,不会苛捐杂税、欺辱虐杀他们。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现在每次他们进山,都能收到来自苗民的热情款待,还有不少苗民小伙子主动报名参军,成为了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萧长乐从小练武不知道吃过多少苦,此时扛着沉重的行李也不觉得吃力,乐景虽然经过这几年上山下乡到处奔波劳碌身体结实了许多,但是抱着几十斤重的老式手摇放映机走的久了还是累的气喘吁吁的。
萧长乐微微仰头看向大汗淋漓的谢听澜,昔日名动京城的四大公子之首,此时脸上身上都是汗,他穿着一件从老乡那里借来的已经洗到褪色的蓝色短布衫,几个蚊虫咬的红疙瘩在他怎么晒也晒不黑的白净胳膊上格外显眼,从家里穿过来的裤子现在早就缀上了好几个补丁,裤管斑斑点点都是泥。
他这样的打扮就像华夏随处可见的穷苦农民一样,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和谢家鲜衣怒马风华绝代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自从来到井冈山,他就经常看到谢听澜狼狈不堪的模样。
萧长乐奇异的看着喘着粗气的青年,突然小声嘀咕道“你这个人真奇怪。”
乐景疲惫的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发问道“我哪里奇怪了”
“小心,前面有坑。”萧长乐提醒了乐景一句,才慢悠悠的说道“放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到穷乡僻壤吃糠咽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大少爷。”
青年一怔,透彻黑眸浮现零星笑意,“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也一样吗你不也是从北平跑到这里做杀头的事了吗”他抬眼望天,一只清啸着的白鹭曾短暂路过他眼眸的清澈,“在见识过世间最壮丽的风景后,已经没有外物值得我们留恋动容了。”
萧长乐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是世界上最笨的傻子,也是世间最目下无尘的狂徒。”
两人好不容易下山回到了住所时,老驴都睡了一觉了。
乐景把器材刚放进道具间里,还不待喘口气,就有人在门外喊他
“谢先生,刚刚有人来了,给您送来了一份电报信。”
乐景谢过那人,从他手里接过信,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信是于瑛彬从东北寄回来的。
他刚过完年就被乐景哄去了东北,现在也有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