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凶神恶煞也不准确,这些兵爷的语气并不蛮狠, 尽管有人的铠甲上沾着血, 但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的岁数大了, 就连脑袋也不怎么灵光。他咂了咂嘴巴, 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他身边的老婆子反应更快些。
她掂着脚到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那队士卒已经走远,去敲这条街巷上其他居民的大门,这才匆匆地迈步进了里屋,去检查自己家里的那些破桌子破凳子有没有被砸坏,有没有丢。
要知道, 一个木碗两文钱,一个陶碗六文钱。
他们两个老家伙的家底虽穷,但破家值万贯,能少丢点东西就少丢点东西吧。
那些军爷既然当真没要他们两人的棺材本, 那或许那位向将军是要好好善待他们这些百姓的
既然他们两把老骨头今天没挨打也没挨骂,那日子就还是要照常过的。
老头子还在那里发痴呆, 她老婆子却得把家里经管起来啊。
过了一小会儿, 老太婆苍老的声音惊喜地从内屋响起。
“老头子,咱家的东西什么都没少,真的什么都没少”
同样的事情, 在相邻的街巷间同样发生着。
那对老夫妇并不知道, 黑甲营第一个敲开了他们的家门, 见他们两个老人腿脚不甚灵便, 所以并未请他们“帮个小忙”。
然而此时, 就在和这条长街相背的街巷上,有个年轻人却得到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这年轻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衫,看上去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
在“城门被攻破了,临海城的兵闯进来了”的消息,不知被谁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是在场第一批听到的人之一。
年轻人的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在满街惊慌失措的吵嚷声中,独自一人穿过有些杂乱的人流,转身进了院子,又锁好了自己的院门。
这是一间最普通的一进小院,院落已经陈旧,四邻住着的,都是相处了十几二十几年的街坊。
卢家兄妹共同住在这条巷子里,和众人也算相处得来。
大家都知道,这年轻人祖上曾经显赫过,但如今家里已经穷得叮当响。
父母过世,留下他们兄妹两个,除了许多不当吃不当喝的破书,连头猪都没给他留下。
无论是这年轻人还是他妹妹,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物。
当哥哥的平日里就靠着认字,给别人写信为生;当妹妹的女红做得好,时常拿针线去换几个钱。
这哥哥如今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是没有姑娘肯嫁他,妹妹倒是有人提亲,但一听她竟然想找个识文断字的,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干脆不去碰这个霉头。
年轻人锁好大门,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院落当中,当即推着她往屋里去。
“他们说那些士兵进城了,快,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急促地催着自己的妹妹,同时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直接抹在了亲妹子的脸上。
妹妹今年才十五岁,才刚到可以出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一点羸弱的孩儿气。但此时此刻,她却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眼里的神色分外清明。
竹娘小声地问自己的兄长“哥,那就是爹说过的”
卢松没有言语可以回答,只得无声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