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正相反的,是赵玉浓的双手。
那双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的玉手,此时正软软地耷拉下来,从手指到手心,从手掌到手腕就好似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抽去了所有的骨头。
即使脸孔被毁,叶争流都能看出赵玉浓已经疼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而下,然而她却仍然在笑。
“冰肌玉骨一成,登时便可洗筋伐髓,祛恶拔毒渺之,我没有骗你。”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赵玉浓一直紧绷的那股心气猛然一松,从原本半坐的姿态直接软倒下去。
她没有砸在地上,因为云渺之伸手托住了她的背。
是的,云渺之伸手。
她用那双崭新的、更换了赵玉浓的手骨、与原先的剑骨有所相似,却又更加不同的手托住了赵玉浓。
赵玉浓仰起头来,她分明已经疼得意识迷蒙,脸上的笑意却仍然清晰。
“冰肌玉骨是天下第一流的资质我之前便一直在想,倘若不能从韩峻手里夺回你的剑骨,我就用冰肌玉骨来替你补全。”
所以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天香公主的胸口始终紧贴着那个换骨的灵器。她一路跟随韩峻进入密室,早在百米之外,就大声遥问云渺之。
她问云渺之“我是不是国色天香”
韩峻永远不会知道,被他蔑视嘲笑的那个问句,其实是在说“云渺之,我来救你了”
没有劲装也没有剑,但赵玉浓依旧来了。
“我用三年时间探知你的生死,两年时间打听到你的下落,最后一年促成韩峻和我的婚约。我来迟了,渺之,幸好还没有最迟。”
赵玉浓虚弱一笑。她抬起眼睛看向云渺之,眼神里的纯净和天真,竟然还像是当年那个趴在墙头上偷看云渺之练剑的小公主。
“别怪我,渺之。你是天下最好的剑者,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一双手。”
说完这句话,赵玉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昏迷之前,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就像是吐尽了七年来斫雪披霜的一副肝胆。
赵玉浓终于能放松地沉睡过去。
她毁去面孔、身负重伤,失去意识,精神也陷入一片混沌。然而当叶争流望着她时,却似乎感受到赵玉浓的毫无遗憾。
云渺之的嘴唇已经在剧毒的催逼下隐约泛紫。她定定看着赵玉浓良久,默然无声地站起身来,抬手折去头顶的一根树枝。
在剑者的手取下头顶枝条的那一刻,叶争流仿佛看见,云渺之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一截早春十分最为柔软的嫩枝落在云渺之的掌心里,锋利得胜过一切宝剑。
终于,叶争流有幸得见当世第一剑骨的昔年风采。
倘若说杀魂的剑法像霜、似月、如钩,那云渺之的剑法就普通得好像一缕随处可见的云气。叶争流只见云渺之手腕一动,自然而然地向下一落
那一次出剑平淡无奇,水到渠成,只有嫩绿的新枝无法承受住云渺之的剑气,在一挥之下化为无数湮粉。
然而,天地都豁然为之洞开了。
叶争流亲眼看到,云渺之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剑,便将半神域由内而外地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裴松泉的神域里还是早春气象,只有枝头带着不符合节令的硕果累累。
然而在云渺之撕裂的缺口之间,外面的天地里,盛夏炎热的风,连同喧嚣的鸟鸣声一起,正不自知的流淌进来。
神域毕竟带着神性,连被撕裂的空间都能有意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