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亭实在哭累了,情绪也算稳定了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其实刚才,我在那里,见了我已经去世十年的妻子。”
“她她站在亡魂山上,身边有很多白蒙蒙的人影走来走去,可是都很模糊,只有她是清晰的。”
“我朝她走去,明明相隔很远,我在山脚她在山巅,却好像一下子就到达了。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她哭了,说她放心不下我,一直在等我。”
“那时候,我只觉天底下所有伤心的事情全都加在了一起,压得我喘不上气来,几乎要发疯。我的理智好像尽数被剥夺了,我只是想抱着妻子一起哭。”
李义亭的头深深低了下去,手指用力插进头发里。
“她在下面等了我十年,我在上面想了她十年。我们终于见着彼此了,但是但是对阴阳两隔的人,除了徒增伤悲,又有何意义呢”
“这么一想,我很绝望,真的很绝望,还不如不走这一趟。”
桌上的红烛燃尽,“噼啵”爆出一星点火花,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阎昀若有所思道“难怪过阴一类的法术被管制得这么严格。这东西,无端给人念想,却只会叫人越陷越深。”他侧头看向殷槐,“前辈是怎么想的”
殷槐淡淡一笑,如水上涟漪,转瞬即逝,微不可察。
“不过,饮鸩止渴罢了。”
按元霄一贯的风格,不把观落阴这事调查得水落石出就准没完。于是第二天,四人又聚在了蓝天旅行社的地下法场。
一夜不见,李义亭好像变了个人。原本瞧着挺精干强悍的,现在却形容憔悴,神思倦怠,眼底泛红,两个黑眼圈都快垂到胸口了。一见胡玉山,他就嚷嚷着要快点举行观落阴仪式。
阎昀大着胆子道“李处长,您今天就别下去了,还是换我来吧。”
“你别管我,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李义亭劈手夺过一枚红布条。
殷槐见阎昀那忐忑不安的小模样,叹了口气,“阎昀,你在上面守着,今天我下去。”说着,便伸手取了一条给自己戴上。
他的面貌本就苍白而端秀,此刻蒙了双眼,淋漓鲜艳的红衬着毫无血色的肌肤,仿佛成了鬼庙中供奉的一尊诡美的神像,就是烈日之下,都散发着森森寒意。
“楚离原。你呢”殷槐语带迟疑,“你有想见的人吗”
楚离原摸摸脑袋“啥”
“没什么。”殷槐在红布之后合上眼睛,“开始吧。”
殷槐睁开双眼。
面前,就是那个永远潜藏在阴影中的世界,视线所及之处,尽皆灰沉暗淡,时不时有模糊的白色光晕和黑影一闪而过,如若置身于一部老旧的黑白默片。
不过,对殷槐而言,无论怎么样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循着胡玉山的铃声和指示,殷槐翻山越河。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失去了界定,他只是走着,走着,不断前行,距离亡魂山越近,四周景物也就越诡谲狰狞。屋舍楼台,树林荒野,全都被阴风鬼影所包围。
“嘎吱。”
直到一脚踩上散落在厚厚松针上的白骨骷髅,殷槐才惊觉已到了亡魂山。他抬起头,透过如云如盖的松针,看前方那一抹清清冷冷的银白月色。可此乃冥府,无日无月无星,并不会有月光的垂怜。
那是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连绵起伏的群冢之中,晶莹皎洁如一枝新绽的琼花。他周身晕散着飘渺的薄光,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