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卫拦住了她。他的脑袋里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他不希望那个猜想是真的。
繁茂的树荫落在孙大卫的头上, 周围的光影越发黯淡。
孙大卫仰起脸,打量温旗, 心道完蛋, 这人长得忒俊了。
孙大卫忽然想把自己代入江逾白的人生。如果他是江逾白, 他的长相和身高就能超过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英俊小伙。可惜他是孙大卫。他家财万贯学历也好,却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笼罩, 局促不安地开口说“我叫孙大卫, 跟苗苗住了一年,是她男朋友,你是谁啊”
此话一出,林知夏攥紧了江逾白的衣角。
她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几年前, 林知夏上中学时,作为班长, 成功地处理过一些同学纠纷成功的前提条件是,她的中学同学都愿意卖她一个面子,愿意让她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眼前这一幕场景, 并非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
林知夏偷偷地瞥了一眼温旗,只见温旗的脸色苍白如纸。她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温旗摇了摇头。他走近孙大卫,掐头去尾地憋出一句话“抱歉, 我不知道。”
孙大卫眼眶发红“你俩做了啥”
温旗却说“没做啥。我回家了,你们别过来,我要一个人静静。”
孙大卫一头雾水“啊”
温旗背影笔挺, 径直往前走,苗丹怡反倒坦诚起来“我刚亲了他,说我喜欢他。”
苗丹怡猜测,如果她不讲出实情,江逾白就会提醒孙大卫。
去年的某一天,苗丹怡跑去了温旗的寝室,刚好撞见了江逾白,她还想着,如果江逾白敢在孙大卫的面前编排她,她就对着孙大卫一哭二闹自证清白,搅黄孙大卫和江逾白的朋友关系。比起江逾白,孙大卫显然更相信她。但她没想到,江逾白什么都没说他的社交手腕比她想象中高明。
这一次,苗丹怡躲不过了。她干脆自己坦白,还能显得她胸怀坦荡。
到了这一步,苗丹怡无路可退,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咱俩别处对象了,分了吧,一天天的我装模作样老费劲儿了。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和你同学小组讨论,半小时的事,你都要把我喊过去展览给人家看,成天扬了二正的”
林知夏小声问江逾白“什么叫,扬了二正”
江逾白给她解释“不务正业。”
林知夏点头“我懂了。”
苗丹怡还在讲话“欠你的钱,我以后还,咱俩一刀两断。”
最后一句话讲完,她仿佛使尽了全身力气。
大学一年级,她父亲的公司破产了,弟弟妹妹都在上学,父亲让她半工半读挣学费。她刚好在那个节点上遇到了孙大卫。但是,她心里有一道坎,始终迈不过来,总觉得这般平稳安逸的生活不属于她,就像一个头戴钻石王冠的小丑,奢侈浪费又滑稽可笑。
她摘下钻石手链,塞进孙大卫的口袋。
她在夜色中跑远了。
孙大卫喊她的全名“苗丹怡”
苗丹怡吼道“苗丹怡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爸妈起的名字不这么念”
孙大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昨夜下过一场雨,土壤浸着一层不易挥发的潮气。水雾沾湿了他的裤子,他握着一条钻石手链,脑中的万千杂绪仿佛被谁抽空了。他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泛起湿意。
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