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辜负了你。对不起,伤害了你。对不起,把我们的心,当做了贩售的交易品。
对不起,即使到现在这一步,其实我也并不感觉后悔。
曾几何时开始,只有当浴室中热气缭绕最盛时,秦橙才有勇气看一看镜子中的自己。那是自己,也已不再是自己。镜中人瘦弱,干瘪,过分消瘦的身躯上一条条肋骨痕迹清晰可见,原本顺滑乌黑的头发因为缺乏营养,变得如杂草般干枯,而某人当年最爱的白皙肌肤,则泛着一层不健康的蜡黄,那是黄疸并发症留下的痕迹
这还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时候,因为腹腔积水,小腹会肿胀凸起,配合干瘦的身体就宛如地狱中的饿死鬼般可怖,任何家属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时,眼神里都会无可避免地带上发怵与畏怯。
哪儿有什么优雅的病患哪里有什么美丽的死亡再姣好鲜艳的花朵凋谢后也是焦黄枯槁的,大多数人将死未死时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丑态。
秦橙并不打算经历那种丑态,她希望更安静一点,更平静一点,甚至于,更主动一点。
至此,诸事已了。
当夜,在底楼浴室里舒舒服服洗完澡后,秦橙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屋中,她烘干头发,换上自己最喜欢最舒适的睡衣睡裤,然后拉上大灯,只留下床头柜边的一盏小台灯照明,于是整个房间内,就充斥了满满的暖黄色。
借着温馨的照明,秦橙先调整了一下电子闹钟,明天一早,这个闹钟会以十分钟一次的频率响起,老房子的隔音并不算好,相信吵闹个几次,房东大妈就会来敲门,进而掏备用钥匙开门查看。
调好时间,她便将两个信封放置到了闹钟旁。其中一个信封很厚,署名是给房东大妈的,毫无疑问,她的任性选择会带给这位老阿姨很大的困扰乃至惊吓,所以信封里除了致歉信外,还留下了万余现钞,相信这会好好补偿到老阿姨备受惊吓的心灵。
而另一个偏薄的信封,是留给自己父母的,里面话不多,再多的话也安慰不了失去独女的双亲。虽然这几年在她的刻意而为下,和父母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但她知道他们是爱自己的,犹如自己爱他们。所以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量降低他们得知真相后的懊恼和后悔,毕竟那和悲痛一样,太伤身。
安排好这些事后,秦橙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将药瓶里的全部药物分批灌下肚,其中就包括一瓶她偷偷积攒许久的安眠药。
然后她关掉台灯,合衣躺到了柔软的床上,在闭上双眼之前,还顺手将衣服的每一道皱褶都抹了抹平。
到头了,真是太累了这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过后,意识便开始渐渐涣散。
真正体验才知道,意识的涣散并非瞬间完成,这有一个过程,而迷糊中的秦橙甚至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或者是服下的药物中有大量止痛片的缘故,如今意识模糊的她仿佛飘在云端,只觉得放松又舒适,饱经病痛的躯体也轻飘飘化作了云朵的一部分,再也不会折磨她一丝一毫。
轻盈,舒畅,宁静,安心久违的感受纷纷回来了,被它们所环绕着,似已置身天堂,且将永远如此
已没了时间概念,然而,不知何时,竟有一丝丝声响遥遥穿透云层而来,沉闷微弱,却固执地回响着,打破了白色天堂的安谧
什么声响尚未散尽的意识微微聚拢,为什么如此熟悉又怀念太令人介意了,朦胧的意识因此越聚越多,终于再次凝结成了一丝清醒的神智那是,手机铃声。
是手机铃声,一道特殊设置的手机铃声,代表着一个特殊的人,数年不曾再响起的清扬旋律,是曾经的她亲手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