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南荣家四百一十四口人,全部于火海中挣扎哭扼。
炼狱一样的惨境里,却有近万株樱木映着熊熊大火开出了世间最艳丽的红樱只因受了南荣姓之人的血灌溉。
那殷红靡艳的樱花好比世间最浓墨重彩的画卷,美得那样凄怆绝丽,染红夜间黑土,鸣泣风华逝却,化作悲城血雨。
其间只有一道白影冲破火光,飞驰入城外一片密林。
簌簌的风声不断从白影耳边刮过,它不敢停歇,拔足狂奔,雪白的毛发在密林中反射着幽冷清光,背上所负听见一声笛音,微弱地挣动了下,忽然在其腾越间滚落了下来。
白狼反应迅速地回头一口将之咬住,口中溢血,不知是白狼的还是它口中之人的,冷月寒辉衬得它噬血凶煞的绿瞳无由可怖。
突然一丛黑影猛地飘荡在白狼前方,鬼影一样向它扑来,巨大的白狼一步步被黑影逼至林侧一面断崖上。
冷夜寒光中,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狼身退无可退,兽牙连连呲起,发颤着警告不断靠近过来的黑影它急促地看了一眼尾后深不见底的幽谷,又回头紧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黑影。
雪白的毛皮在血流不止的身体上竖立如刺。
黑影僵白的面容于月辉下隐现,又一声笛音响起,黑影臂上寒光闪铄,露出了一把把连弩,短而利的铁箭齐齐对准了白狼衔在齿间的人。
林风阴冷,轻拂而过。
幽绿的兽瞳恍然间竟似万分凄恻,白狼昂立断崖上,对着皓月仰颈,无声悲呜。下瞬无数铁箭即破空而来,穿刺入白狼及它口中之人身上,沉闷的天地间能听见一声绝望兽鸣。
月光下但见巨大的白影腾跃而起,向着尾后万丈深谷,扑跃而下。它始终未放开口中所衔之人。
兽鸣余响之中,断崖上方,倏立一人。
修长的五指紧紧捏着手中一管玉笛,一身夜幕般的斗篷在风中飘摇如孤魂野鬼。
“对不起。”夜风拂止的刹那间,却闻一声飘散在天地间,声轻而渺,映着林外连城上空漫天的火光,静逝在这断崖绝境、茫茫天地。
这天下,从来纷扰,三年的平静,于南荣家被灭之时打破。
洛阳城里。
此时此刻各家酒楼茶馆,无不在叹息着议论那偏安一城、傲然一世的传奇美人世家。
“据传南荣一氏的箫语独步天下。箫声一起,化地为牢,十步之内无人可近,既是如此,又如何会这样轻意被人灭了门”茶馆二楼雅间里,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忽然问道。
余老茶馆中,四下之人听得也不禁议语开来。
“哈哈哈”忽闻一声粗狂大笑,一人不屑道“什么独步天下的箫语,不过是个乌龟壳罢了平日里自保还行,真遇事还能一直缩在里边不出来按老子说,这南荣家的人个个娘娘腔,一撞上刀剑上的事,就软趴趴地扛不住了”
他语声极响,茶馆里的人都听得清楚,说书的余老没有接话,一时堂内只余议声。
楼上问声的白衣公子再度开口“这位兄台,我倒觉得,南荣家之人能不恃其貌,不媚君王,世代将其禀持两百年来宁抗旨也未曾踏入过帝王家,这样有骨气的一个世家,如何也不能说是软趴趴的娘娘腔”
这公子语声温和,说话有礼,让人一听便添好感。四下之人便都向他看了一眼,见其修眉润目,一表人才,便忍不住附和了几句。
楼下先前狂笑的是个高大粗犷的灰衫男子,此刻重重哼了一声“什么骨气,到头来还不是被灭门的下场,说到底也不过是群手上功夫不到家的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