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十次对表看时间了。相邻次数的间隔越来越短, 越看越心焦。
表盘上的指针就快逼近约定的刻度。菲利克斯颇为不快地将它合上, 紧紧捏在手心。
夏洛蒂一向都很守时, 今天是他们定好离开柏林的日子, 他从未想过她会迟到。
难道是在路上遭遇了意外
难道卡洛斯先生改变主意了
难道夏洛蒂要破天荒地放我鸽子
菲利克斯越想越糟心。
尤其再听到马车夫第三次摇铃询问是否准备出发后, 他几乎要用寒冰般的声线低吼出第三遍“再等等”了。
未等他的绅士风度被削减, 他的肩被人从背后一敲。
转身,青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所有的冰雪都融化成春天。
“夏洛蒂,你终于到了我都怀疑你要让我一个人凄惨地、孤苦伶仃地去完成这场漫长的旅行”
“是嘛,听你的描述, 我倒是有些期待这样的画面不如我们重来一遍”
刚刚拨开头顶的乌云,幽怨地控诉着自己的悲惨,企图能得到青梅小姐回馈的菲利克斯顿时息了小小的心思。
他一把抓住夏洛蒂的手腕, 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晚了, 小姐,我抓到你了, 你别再做那些无谓的幻想啦。”
“呀, 先生,那颗真是可惜呢。”
剧烈的摇铃声打破两人间的亲密氛围。
菲利克斯回应车夫一声后, 悻悻松开了夏洛蒂。他这才发现, 少女久违地身着男装, 那头打着漂亮小卷的棕色长发, 也被盘起藏在绅士礼帽中。
清新灵动,英姿飒爽。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夏洛蒂,还有,你的行李箱呢”
“菲利克斯,你是去游学,不是去享受假期我这样当然够方便。依照我的计划,我没有带行李的必要。”
少女先一步跳上马车,冲着青年做了个鬼脸。
他无奈地笑了笑,全然接受她所有的天马行空。
“行行行,亲爱的夏洛蒂小姐,你想怎么做都行。不带行李就不带吧,你缺什么需要什么,指出来,我买。”
“哟,菲利克斯,你何时变得这么慷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门德尔松吗”
“你还记得我姓门德尔松啊别闹,夏洛蒂,乐团我都和你分享了,我何时对你吝啬过”
“嘿,先生,你那是雇佣的我,雇佣小气的资本家,你都没付过我半个铜板的工资呢”
“是吗,我记得某人签合约时可开心了,从未提出过异议”
“压榨童工,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嘛”
“啧啧,我的心突然就痛了呢那这样吧,你这一路可以好好想想,如何最大限度地从我这讨回你的薪资。”
“你认真的,菲利克斯”
“对你我从不开玩笑。机会给你咯,夏洛蒂,你可以任意压榨我的私人金库。”
四月十八日,汉堡港。
夏洛蒂站在码头上,眺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船坞。略带咸湿的海风吹拂在身上,将她的裙摆扬成几段起落的圆滑的连音线。
这座濒临黑尔戈兰湾内,位于易北河下游右岸的德意志最大的港口,即将有一艘蒸汽轮船驶向大海对岸的大英帝国。它将乘载一位就要声名远扬的音乐家,为他拉开职业生涯中通向辉煌的序幕。
不止是德意志,不止是不列颠。
菲利克斯门德尔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