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兰心里头有些发慌,黑着脸问“咋,想跟你老娘算账老娘养了你,你一个人去吃大白馒头,留着一屋老小吃糠咽菜是不是我后来不是只让你交一半”
“我那时长身体,在食堂也吃不饱,天天夜里头饿,腿还抽筋,一夜疼醒好机会。别的兵都拿着津贴补给下,我啥都没。后来我伤了胳膊,得补补营养。要是补不好,就得退伍,你才同意我留一半,不是吗”杨向东没指着她回答,“二弟成亲,那些个礼金,家具钱,光指望大队一年分红,够吗”
“那是你弟弟,就你赚钱了,你不支持点”
杨向东又问“三妹嫁人,嫁妆谁出的”
“你在家时多稀罕你妹子,咋着,你还想追究嫁妆钱”
“那我结婚,你给我准备了啥”
“那是你不在家,屋里头没人,有啥好准备”
支书都看不下去了“杨大媳妇,你咋说话哩屋里头没人,就不给置办了再说了,东子媳妇不算屋里头人”
张巧兰哽了下:“我上了点岁数,有时候难免糊涂,犯点小错多正常。再说,她是我儿媳妇,在我跟前孝敬,有啥缺的到时再弄不成就非得赶这么急”
“这个媳妇我不娶了。”
杨向东话一落,屋里的人都静下来了。
大队长急了“东娃子,可别乱说话。明儿个都接人了,你不娶是咋回事人有毛病”
“人怪好的。就是我娘说她时不时犯糊涂,有委屈我受就受。我是她儿子,不敢抱怨。可我媳妇不一样啊,我不在家,她一个人全替我受了,活得憋屈啊,是个男人都不忍心。干脆别娶了,甭耽搁人家。”杨向东摇摇头。
半大孩子去了战场,白刀子见血,说实话是真怕,怕得想爹想娘。
家里好容易来封信,他能抱着看一宿,哪怕没个关心的套话,只问他升没升职,津贴多少了。
待经历的炮火多了,生死关卡也过了好几个,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是孤单单一个人,没人念没人疼的,那么点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也慢慢消磨干净了。
杨向东升了职,也尽可能瞒着,寄回的津贴就一小部分尽道义上赡养的义务,也省得老子娘不安生。其他多余的感情,已然剥离了。
他在杨家,却像陌生人。没有家人,没有归属感。
不过他不在意。
可昨晚的糖,让他突然意识到,让宋柳一个人面对老娘,怕还是要遭罪。
她是恩人,理应过得舒心些。
也是因此,他昨晚央了木工跟二婶,一边打磨家具,一边缝制被褥。知道老子娘必然有一场大闹,找小娃子叫了队里主事的来。
支书敲了敲烟袋杆“哪能因为这个,就不娶媳妇的。再说,你是兵,是咱大队的骄傲,我们该拥护你,支持你。不能让你上了战场,你媳妇在屋里受气。村里那么些个老少娘们的,多大脸,敢叫你有这个负担”
妇女主任跟着道“可不是。大家伙儿拥军哩,可不能叫军嫂受气。再说,新时代了,早没有婆婆磋磨儿媳妇那一套了。巧兰你平日里昏了头,就自己憋着。要是敢虐待军人家属,我就得拉着你好好说道说道。”
张巧兰嘟囔道“我是他娘,不也是军人家属”
“你们看吧,大家伙儿都在呢,我娘就这样说。我要是非娶媳妇”杨向东摊了摊手,“那也行,我转业回家,亲自孝顺我娘。”
留个人在跟前,没钱还浪费家里口粮,算怎么回事张巧兰连忙道“那可不中你兵当得好好的,咋能当逃兵哩”
“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