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回抱住他,在黑暗中告诉他“凤袖没了。”
杨晏初顿了顿,道“嗯。”
任歌行拍了拍他僵硬的后背,两人半晌无话。很久,杨晏初涩声道“怎么没的”
“不知道,死在昆仑山上。”任歌行道,“鬼手说下次再见面,与我们只当不相识。”
杨晏初道“他活着”
任歌行皱了皱眉道“活着。他好像像把七情都灭了,心里没痛楚似的,我也不太知道怎么回事。”
杨晏初低声道“活着总归是好事情。”
任歌行拍了拍他后背,应道“是吧。”
杨晏初没说话。过了一会,慢慢地开口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身上的伤突然全好了但是你总也不回来,迟迟不回来,那时我就想,只要你活着,怎样都是好的,不管怎么样,伤了,残了,耳聋目盲,神智散落只要你活着,我都欢欢喜喜地要这个男人,可是你万一死了呢”杨晏初语气平平淡淡地说下去,“万一你死了呢想到这儿就卡住了,就到这儿,下面没了。也不是不敢想,就是想不下去了。”
任歌行默了默,道“当时我躺在昆仑山的白骨上,也只在想一件事,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
杨晏初道“你想出来了吗”
任歌行笑了笑,低声道“没有。然后我回来了。”
杨晏初没作声,把头凑过来,靠在任歌行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扫着任歌行的锁骨。他们在黑夜里头挨着头,手牵着手,在分不出彼此的,起起落落的呼吸声中,任歌行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那就相依为命呗,多好。”
杨晏初笑起来,用鼻尖去蹭任歌行的下巴,轻声道“挺好的。”
在戈壁上拥抱取暖,在水洼里相濡以沫,像寒冬的毳衣炉火,像盛夏的凉梅子汤,像疲惫的旅人推开家门,像负伤的剑客卸去铠甲。像那样过一辈子,就算相依为命了吧。
任歌行无意叨扰人家太久,故而只歇了短短几天,就和杨晏初以及仅剩的一个武从离开昆仑,前往长安。杨晏初顾着任歌行的伤势,想慢些走,任歌行乐得悠闲,二人自然慢行,一路倒是自在,提前体验了一下天涯眷侣过的是什么日子。车马悠悠,慢慢走到甘陇,路过小城定西。定西在甘陇一带原算是个重镇,东西胡汉的货商或在此往来贸易,或在此歇脚换马。这几年逢着战乱,东西的商货往来少了些,但总还是欣荣景象。
任歌行和杨晏初在定西城里闲逛了小半天,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他俩甚至还一人买了一件胡人穿的绣花小褂子,两件衣裳款式相同颜色不一样,穿上了有种让人傻笑的甜劲儿,两人并肩在街上走,自然而然地牵着手,说笑着买些糕点瓜果和酒水。杨晏初侧脸看任歌行,任歌行很少穿得这么花,倒是很有几分异域明艳的贵气,杨晏初暗叹,到底是人俊,穿什么都好看,大多数人穿这身儿都像烤羊肉串的,只有任歌行穿上,就像个什么楼兰的挎刀世子。
任歌行正弯着腰,很认真地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末了拿起一只拨浪鼓,说“这个给小霑带去呗。”
杨晏初“”
后来两人都累了,抱着一堆东西坐回车里。杨晏初把车帘拉起来,递出一壶酒给驾车的武从“大哥,喝点酒暖暖身子,太辛苦了。”
那武从自马上回头接了,笑道“多谢杨少侠了。”
杨晏初还在往外递东西“还有这个糕也好吃你尝尝,还有葡萄,晚上吃饭了吗你尝尝这个”
“杨少侠,杨少侠,”武从笑道,“不用,我晚上吃过了,真不用。”
杨晏初见状便说“那这个糕和葡萄你拿着下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