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牡丹亭里游园惊梦这一折,步步娇后跟着醉扶归,春光烂漫花开遍,杨晏初跟着他小声唱,那唱词有种精致而天真的娇媚。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得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时候应该有水袖,或者一把扇子,这才好拿得起身段,李霑看得竟微微地呆了,眼前的人素色衣裳,两颊也还有些未擦干净的灰,可一瞬间他竟似从未见过这个人一样,那一瞬间头脑的空白让他只能想起两个字
风华。
“小祖宗,别光顾着唱,看着点火。”
那风华招摇的丽人不唱了,又变回他朝夕相对的小杨哥哥,甜甜蜜蜜地跑过去给他的任大哥开门“你一直在门外呀。”
“是呗,”任歌行把刚才蹲门口时候用狗尾巴草编成的一只小狗递给杨晏初,乐了,捧着他的脸,掏出小帕子给他细细地擦,“哟,怎么变成小花猫了。”
窗外凤袖还在细细地唱“你道脆生生出落得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杨晏初笑眼弯弯地按着任歌行肩膀让他坐下,虚虚一抖袖子,侧过身,捻着手指轻轻地抚鬓角,若有若无地对任歌行飞了个眼风。
任歌行愣住了,被他那么一看,脊背有一根筋一路抽搐着炸到后脑。
最浓重的一片人间烟火里,杨晏初却像站在锦绣花丛中,矜傲而风情地,一步一摇地颠扇子,台下人千千万,台上的角儿只给一个姓任的剑侠抛媚眼。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唱着唱着就坐到人怀里去,茶米油盐的情爱中一味风花雪月的甜。
彼时燕啭莺啼,春光正好,柳丝长,桃叶小,风月像戏文里一样宛转而多情。小庭深院里的两双人都像戏文里一往而深为情生为情死的杜丽娘,在满院东风沉醉中一晌贪欢。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再次听到这段惊梦,他们仍然会以不同的心情同时想起那个春光离离的白日,那时霁月难逢,前事多悲,人间偏有百媚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