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条破鞭子便挥了出来。
那小丫头见状立马要往旁边的小案底下钻,人牙子跳下藤椅就要将人拽出来。
丫头死死地拽着桌腿,人牙子火大,索性一把掀翻了小案。
鞭子终于落了下来,破絮薄袄上裂开一条血道。
最讽刺的是,人牙子卖力的吆喝没能为摊子吸引来哪怕一点点的生意,而此刻这边大打出手,倒是立即吸引了方才不肯回头的那群人的目光。
气头上的人牙子可管不了那些,皮鞭再一次高高地扬起
但这一次却用力地拽了两拽,却怎么也挥不出来。
他一回头,看见身后一匹神气的小马驹上坐着个粉扑扑的小少爷。
那时的齐钺左不过六、七岁模样,刚刚学着骑马,胯下是齐锏专门从北境给他牵回来的小马驹子。
为着怕他出事,当年也还是一脸稚气的荆望紧紧跟在他身旁,此刻正一手牵着齐钺的缰绳,一手稳稳地握住了人牙子的破鞭。
齐钺身着隗文帝日前刚赐下的软皮小铠,那是隗文帝专门着工部里老练的工匠照着孩子的身量打造,鲜红的颜色印着他一张稚气又骄傲的小脸。
一身利落的北境军少将甲胄的齐锏引着座下高头骊驹穿过自动让道的人群来到幼弟身边,“怎么了”
他那时的年岁也不大,却已经被北境战场的风沙磨砺出一副威严的嗓音。
“大哥”小马驹上的齐钺回身,指了指身前的人牙子,“他打人”
“嗯,大哥瞧见了。”齐锏宠溺地揉了揉齐钺的小脑袋,“是他不对。”
人牙子或许不认识小马驹上的孩子,却不得不认识已经一战封神的定北候长子,他吓得一下松了手中的鞭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大公子饶命啊”
地上的小丫头怯生生的抬眼往这边瞧,许是这些时日的调教,见着了大人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会跟着人牙子跪下磕头。
齐锏打了个眼色让荆望将地上的孩子扶了起来。
“大哥。”齐钺拽了拽齐锏的衣摆,“我们能带这女孩走吗”
“府上不能进来历不明的丫头,”齐锏伸手,一把捞起幼弟抱到自己的马鞍上,“这事儿就交给你荆望哥去处理,好吗”
齐锏调转马头走前朝荆望抛出个钱袋子,“给她找个好人家。”
荆望给那小丫头找了户老实人家,可日子不久那户人家因为征兵失了家里的壮劳力,她又被一再转手。
直到有一天,她和一群丫头被带进了一个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豪华府邸。
院中的凉亭四面都罩上了厚重的棉布帘子,亭内点着暖炉,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付妈妈掀开帘子,带着她们一群小丫头片子进了亭子,天上便恰好开始飘雪。
亭内规矩漂亮的女孩儿瞧了眼从棉布帘缝儿里飘进的雪片。
“你一来便带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初雪。”小丫头瞧见亭内的漂亮姐姐朝自己走来,步子迈得轻盈,她听见那姐姐温柔地对自己说,“如此,你便叫雪信罢。”
雪信抬头的动作还是怯怯的,看着面前温柔的姐姐,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她紧紧地将那日骑着小马驹的男孩儿走后遗落的那枚玉佩攥在手心儿里。
后来她常与林诗懿一道爬上墙头,慢慢读懂了那枚玉佩的含义。
玉佩上的纹饰和北境军军旗上的纹绣一模一样,那是齐家的家徽;而玉佩另一面的斧形纹样是旧时的青铜兵器
其名为“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