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懿的目光再次沉淀下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北境气候常年干燥,夏短冬长,北夷人果然从未见过黄曲之毒,甚至有可能从未听闻过。
他们把大批兵士的死亡归结于瘟疫,是魔鬼的诅咒,天神的考验;因而才有了早上林诗懿遇见的深坑焚尸的场面。
“斯木里已经传信回草原,求大萨满亲自做法驱邪。”裴朗又再向前靠近两步,低声道“若我没有猜错,恐怕连他自己,也害了病。”
林诗懿闻言眸色一凛,“所以”
“是。”裴朗颔首,“若再让我猜,那便是他们信不过你,所以要你治好我弟弟才能放心把斯木里交给你。”
话已至此,林诗懿也不再过多言语。
她将手伸到碗底探了探温度,便端着药碗来到少年身边蹲下,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地给少年喂药。
这过程也并不简单,少年呕出了不少药汁儿,林诗懿毫不避讳地伸着袖口便帮人抹了去,花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将一碗药喂完了。
裴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几次上前想伸手帮忙,却终是不忍打断林诗懿专注的神情,连之前林诗懿讲到的中毒的事情也寻不到机会问个清楚。
直到对方一碗药喂完,他才伸手接过林诗懿手中的空碗,递上了一方帕子,“敢问大夫贵姓。”
“我”林诗懿在这一刻竟突然不知道该答什么。
从他嫁与齐钺那一天起,相府嫡女林诗懿便更名齐门林氏入了齐家的族谱,但若要她答一句姓“齐”,她不甘心。
可若要答真名,林怀济一朝宰相,只怕是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毕竟对于眼前的裴朗,她一无所知。
“我姓秦。”她思忖片刻,终于答了母亲的姓氏。
“秦大夫。”裴朗搁下药碗,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请受裴朗一拜。”
夜里也没有旁的去处,裴朗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矮凳,林诗懿便坐在席边靠墙假寐,却被裴朗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惊醒。
“裴朔裴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哥哥”
林诗懿骤然睁眼,看见席上的少年痉挛着几乎抽搐作小小的一团,嘴角还溢着点白沫。
她一步扑到席边,跪伏在少年身旁,一边搭脉一边朝裴朗喊道“银针随便什么针,快些去找来”
待裴朗带着东西再回到破屋的时候,看见林诗懿正压着裴朔要往他嘴里塞东西,他忙上前搭手,但还是看见林诗懿喂药时被裴朔咬破了手指。
林诗懿胡乱地在裙摆上蹭掉了血迹,接过裴朗的针,“按住他,我要施针。”
裴朗只好忙不迭地点头。
随着林诗懿手中几根银针落下,草席上的裴朔也逐渐恢复安静。
“你再去将我下午开的药方多抓几副来。”林诗懿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一并放进炉子里,就在这孩子身边烧掉。”
裴朗闻言正要起身,听到着后半句便又呆了,“为何要烧了”
“他少时带着的痼疾不曾好好调理,现在脾虚胃弱,解毒的方子性烈,他现在受不起了。”林诗懿起身解释道“银针和参片只能吊住他这口气儿,却解不了他的毒。”
她转身拿过纸笔再次开房,“先焚些药物透过皮肤和呼吸多少能让他先暂缓毒性,待我先开方调理他的肠胃才可再另行解毒。”
说罢,她已经拟好了新的药方递给裴朗,“一并去取来罢。”
待一切事毕,裴朔终于又安静地睡了过去,林诗懿终于起身展了展酸痛的腰背,看见窗外的天际尽头已经描上了一道迷蒙的红线。
已是她离开北境大营的第二个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