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考虑了很久,结合之前在营内跟近卫们了解到的战事细节,她知道阵前对垒,会有工兵往来穿梭运送箭支等战备补给。
只要这部分工兵哪怕带上最普通的金疮药,会一些最基础的包扎止血技巧,便可以挽救不知道多少因为失救而逝去的年轻生命。
营地里的医博士在齐钺看来虽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瞧起病来并不济事,但处理刀剑外伤,恰恰是他们的强项。
“你把我之前所书的手札命人誊抄多份,分发给下面的医博士。”林诗懿将煎好的药罐拎到了小案上,“再派人仔细地盯着那群医博士,趁着眼下战事未起,尽早照着手札上的步骤做便是。”
卫达得令转身跟身边的近卫吩咐了几句,那近卫便一溜小跑出了营帐;待他再转身瞧向案边之时,林诗懿已经将煎好的药汤倒进了小碗里。
“卫达,你信我吗”
林诗懿死死地盯着卫达。
卫达瞧着她眼里凛凛的目光如同暗夜里的火把,沉毅坚韧,除了那两分与生俱来的清冷和端庄,活脱脱就是阵前抱剑的齐钺。
其实对于林诗懿这个大夫而言,眼前又何尝不是一场硬仗。
起先齐钺刚倒下时,林诗懿匆匆搭脉并未把出病势发展竟会如此迅猛。
现在齐钺高烧不退,伤口流血不止;林诗懿将隗都带来的上等药材轮番用了个遍,也丝毫不见起色。
作为一名大夫,她深知高热是因外伤而起;若要退烧,头等要事便是要处理好伤口。
可无论是隗都带来的精磨的药粉,还是她就地亲手调配的草药,敷在齐钺的伤口上,莫说是愈合,就连起码的止血都做不到。
林诗懿想起这一世初遇齐钺时对方在垂帘外说过的一句话“我沉疴难愈,久治无门,不过是盼着神医能瞧得仔细些。”
不想竟是一语成谶。
她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齐钺旧患裹挟新伤,加上常年征战的损耗、整日忧思的亏空,还有之前的奇毒
大将军看似精壮的身子,内里其实早就已经被掏空了。
他这一次再被玄铁弯刀劈伤左肩,伤口近乎深可见骨,利刃割开的皮肉就这么明晃晃地朝外翻着,靠他虚弱的身体和那些内服外敷的药石根本无法使伤口闭拢愈合。
只要一点轻微的动作或触碰,随时都会是一场血崩。
林诗懿是个大夫,对得起隗都神医之名,疑难杂症她诊治过不少;可如此惨烈的外伤,就算是对北境大营内见惯了鲜血横流、残肢断骨的医博士而言,亦是不多见的。
她现在便要仅凭着脑海中留存的医书药典的记载,对齐钺的伤口进行缝合。
这样的事,她此前没有任何经验;那群长于外伤的医博士中或许有人有,但在张品殊的事情后,没有人还能放心把齐钺的身子交给那群人。
她必须自己上。
在这个时候,没人能帮得上忙。
她问卫达信不信得过自己,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旁人,其实更是自己问自己。
“夫人。”
卫达唤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言语,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诗懿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她盯着那根银针对卫达说道“你去瞧瞧桌上的麻沸散可温了,喂你们将军服下。”
已经无关任何恩怨情仇,她的手却已然颤抖。
北境大营的主帅不能倒在她的面前,也不能没有了左手。
漏传初五点,鸡报第三声。
齐钺第一次睁眼时,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晨。
林诗懿就伏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