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朝里走,脱了外套挽在小臂上,觉得逗她好玩儿,于是又补一句,“没错,那双鞋原本是买给她的。”
玄关处一度不响。
动静再起时姑娘已经把鞋换了,他因而回眸去看,一双蓝黄混搭的袜子,乘在他不常穿的备用拖鞋里。有人不禁好笑,再就,牵动了食管和牙髓的阵痛。
“前女友嘛”
他疼得没辙,囫囵应下,“嗯,有意见”
“没意见,能理解。过三张的人,总不至于要活得像苦行僧。”
沈读良没言声,或只是实在无力了,捱到沙发上架腿而坐。侧首去望她,心里想的是传媒人嘴皮果真溜得很,嘴上讲的却是,“给你一个孝敬我的机会,我需要药。”
到底刀口菩萨心,傅言片刻不耽搁倒了杯水,继而问他药放在哪。每回她迷茫的时候,一双眼眸会极其朦胧,轻易就能与他当年在葬礼上的见闻契合。
于是某人瞥了眼矮桌上的药盒,面不改色叫她舍近求远,到正厅电视下的立柜拿。
果不其然,傅言捎来的不只一盒药,还有他搁在柜中蒙尘多年的乌龟。前者伙同水杯递与他,后者留手上接受他目光的洗礼。
她不懂为何对这玩偶一见如故,记忆呼之欲出却似卡带堵滞。
那头一阵拆药饮水的声息,随即他便像读心一般,“觉得眼熟嘛”
傅言本能说是,目光悠悠去到乌龟,耳内是杯碰桌案的叮当响。
紧赶着,沈读良闲散且余醉的口吻,“十八年前,我第一次在你父母的葬礼上见到你。那会儿你跟傅老太太走散了,在殡仪馆门口发怔。你要是没忘,接下来就会看到一辆车,以及车里拿这个的我。”
说着,下颌冲乌龟一昂,周公解梦只解五成一样。余下的五成卖关子给她想。
傅言失神极了。她自身出发,真有种跌宕起伏感。他们俩的际会从萍水相逢到沾亲带故,这还没完,又来个称名是旧识的反转。
她像失步在雾里,开雾指路的人是他。
“您没诓我”
“我很闲嘛”
沈读良话音将落,对面人立时就红了眼眶。他不知道的是,打他今晚那句替父关照你起,傅言心头便埋了矫情的种子,此刻破土萌芽疯长了,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他也有些无措,喊她大名小名都无果,于是索性起身圈住她手腕。
泪水跟灯台鼠似的下不来,傅言只是眼睛极酸,由他牵到沙发上归坐,才闻得一句“我家来个水龙头”的促狭,眼底的汹涌就再忍不住。
“喂,可以劝劝你的眼泪不要太嚣张嘛”
沈读良想去拿纸,掌中的手腕趁机越狱,傅言抬起它揩眼泪,将将挨近眼眶,被他一把回捉住,“别拿手揉眼睛”就此姿势,她不得不会上他微醺的目光。
“到底哭什么呢”
沈读良感受着手里的温热,拇指腹紧贴她脉搏的跳动。起码过去了三分钟,他的问句才盼来了回复。
“八天前是傅鹤汀的生日”姑娘磕磕绊绊地答,“然后我生日与他隔了十四天。其实打识事以来我也记不得他陪我庆过几回生,拢共两三次。大约十八年前老天料准他大限将至,所以那年我生日他破格地上心。”
她没说全,沈读良却已顿开茅塞,他隐约记得,他这个无血缘的长兄是正月十七出的事,甚至吊唁当天还到处是年节的余味,典型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沈读良抽出外套口袋里的绢布,正要抵达她眼眶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