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她的答案,也在注意她耳尖的皮肤色泽。
“没事您报个价,我赔。”
啧啧,真真是壮士扼腕的口吻。
沈读良恣意地笑半声,“洗掉了其实。”
她形容窘迫,“那您还卖好大一关子。”
他没言声,总不能直说,他癖好看她气鼓鼓的,抑或是受挫的嘴脸,而且假如是他怂恿出来的,则更好。
阒静中,她再度发气的表情,镀了层晨曦,分外通真达灵。
快进市区时,傅言的呵欠简直刹不住车,就差知会开车的人,信手找个路口把自己丢外头,她要就地躺下补眠。
偏生他不让她遂愿,伸手到她眼前晃醒她,随后下令,“陪我吃顿早餐。”
傅言懵懂,双目还泛水花,“上哪儿吃”
“就吃你讲过的,四大金刚。”
沈读良到底矜贵人,后四个字由他念出来,别扭且诡异。
听得她当即云里雾里,说现下的上海那种早点小摊头都很难找了,得拐弯抹角到衖堂里去。她忽而拿捏起家长的口吻,叫小孩不要说风就是雨,“不是想吃就能吃着的。”
没成想,沈读良一脸油盐不进,“我不管。”
会上她诚恳的目光,他极其严肃的口吻,“我不管,清儿八早不睡觉来接你,我一定要吃到。”
终究,傅言还是臣服了。
像捱不过小孩的三求四告,死活要买糖,她没辙。比她生生大一轮的人,作起怪来也是那么的肆意稚气。
作怪归作怪,终究还是他受罪。
傅言凭印象指路到蓬莱路一带的衖堂,九曲回肠的巷道别说是四轮车,就是三轮的也要犯难。饶是沈读良驾龄十年,也开得束手束脚。
何况卡宴进这里,好比阳春入草莽。两旁的路人纷纷驻足打量,甚而有老嬢嬢于一旁拍地毯,扬起的灰尘直接扑到车里来。
有人的脸色不大能看。
傅言忍笑,“是您非要来的,我拦都拦不住。”继而学舌,“我不管我一定要吃到。”
沈读良朝她斜眼,想恫吓她闭嘴,忖一忖还是作罢了。
干脆随找个地方泊停,叼根烟下车,抄兜尾随傅言往里走。他身高腿长的,没一会就错身超车,所以走一段停半晌,也不噜苏,笔挺着后背等她。然而这已经极具威慑力,傅言只敢不声不响将视线怼在他背上。
不多时,路边悠扬过两声叫卖,似空灵似浓厚。
“有什么旧货卖嘛有什么坏的橡皮套修嘛”
“桂花赤豆汤,白糖莲心粥。”
大抵某人对此类粗茶淡饭,乃至些许陋劣的烟火气见识得也少。
因而闻声抛回了视线,冷不丁就与姑娘饱含怨恨的眼神短兵相接。
“你再那样看我试试。”
傅言心想,“试试就试试。”
假的。他这一骇,她果真收敛了。
其实她自个也是愉快的,长久没吃过四大金刚了,上海市容管制后,这些摊头就好似沉船溺于童年里,踪影越来越稀少。
两人一面走,一面若即若离。
在一处拢共才支了两副桌凳,还是露天的摊头前留步。
老板操一口正宗苏白,把着长筷为油条翻面,六点半的日光如碎金翻腾在油锅里。他缓缓抬头,瞧上明显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沈读良,问要吃什么。
后者手不离兜,正待开口,傅言急言抢上,“大饼、油条、咸浆,一样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