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奈她几何傅言兀自腹语,去他娘的。
屋口澌澌下着雨,砸车上、砸檐上,撒豆子的声音。
浩浩荡荡的迷蒙白雾,清清冷冷的向晚时分。
挨山塞海的围观中,傅奶奶一见来人,当即铁板了脸,掉过身子一句,“谁让他来的昏头啦”
玳晴急言打圆场,“做好做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当人家是来看看我们的好啦。您不惯见就不见,离他远远的哈。”
老太太气极了,赤口白舌骂起来,“又不是傅家的人,谁赏的脸面来埋汰我,死的是我丈夫,是我囡囡的爷爷,跟他毫无干系”
干戈之际,众人都噤了声。
傅言听见骚动赶过来,扶住奶奶胳膊劝慰,老人缩矮,近一米七的身量与她讲话要低下头了。
从而,未见沈读良,先闻其声。
“您身体还好吗是舟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您。”四平八稳、礼数分寸兼具的声口。
大太太答的,“好得很好得很,怎么瞧着好清瘦啊,平日里特别忙吧”
“不忙,劳您挂心。”
话着话着,大太太便开始哭。
人活到耄耋,断舍离是极轻易的事,真有念兹在兹、辗转难忘的心事,也只有亲情上的一些遗憾。
从前沈读良以傅行舟的身份承欢在膝下,她几乎视他如己出。这孩子少年老成、颖悟绝人,很小的时候行事派头就比大人还稳当。寄人篱下总不免受人脸色,可他不卑不亢得很,忍度颇好。
可人、讨喜,大太太疼他不及。
送别当日,她还由人一路搀行到镇口,哭得眼睛肿了数天。
聆得那厢的哭声,傅言施施把头抬起,心往下一宕。
沈读良正朝她来,一身黑色条纹西装,形容气定神闲。淋了点雨,头发颓唐垂下一绺子,扫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懒散但拿稳,毋庸赘述。
四目相接,彼此都在端详、研判。
缓缓,傅言局促之际,身前人却将视线移开了,投到傅奶奶面上。
“傅夫人,贸然来唐突是我不周到。只来吊唁一下老爷子,今晚就离开。”他礼貌的口吻去破她的冰,笑了一下,模样人畜无害。
傅奶奶油盐不进,别开脸一声凉哼。
沈读良不作忿色,终究笑着来看傅言。
大太太旁白,“囡囡,喊了没叫二叔。”
傅言昏头昏脑中,眼前人连名带姓道
“傅言,你好。”
“又再见了。”
不远处卡宴漏出几句歌声
谁让我的生涯天涯极苦闷,开过天堂幻彩的大门。我都坚持追寻命中的一半,强硬到自满。
唱的是关淑怡的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