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着我痛痛快快走,像来这世上一样,赤条条、干净净。”
她此刻尤为想问,奶奶,你是不是怕囡囡会不听你的话,才急急走掉的
急到连见我都来不及。
片刻后遗体被送出来,担车轮缓缓滑过砖面。碌碌的声音,像众生永远奔忙的仓促写照。
遗容毕竟有碍观瞻,由头至尾蒙白布,仅待家属揭开,完成最终照面。
沈读良盯着烟头一厘厘灭于窗外风雨,匆匆掷掉烟蒂,去抱地上瘫倒痴怔的人。她又开始泣不成声,双臂挂住他说,“二叔,我好痛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痛到要死了”
他回他知道,全都知道。不然囡囡不至于放着奶奶错身过,也没肯追上前。
人但凡还有一线天,都不会没完的“求”字挂嘴边。
过后见遗体亦然。
傅言落魄无助地趴在床沿,眼泪一味掉。已经不是说了,是掏心剖肺般喊,喊我求你看囡囡一眼罢,“就一眼,囡囡不贪心的呀”
很疯癫魔怔的样子,一面大放悲声,一面摇那没了动静的人。
此情此景王妈都不忍卒视,揩揩泪,出门直喊作孽。
医生上前劝止了,节哀要适度。沈读良圈住她两侧胳膊,几番哄慰徒劳,干脆横抱起来,就这么强行把人带离出去。
落在诊椅上,指腹抹平她蹙紧的眉,他试图说些什么,好从哀恸里救出她的意志。
可话到嘴边,又悉数刹成叹息。
他捞她坐到腿上,扣她脑袋服帖在领口。尽管,谁都了然今夜无梦,必定睁眼迎接明晨,他仍是同她安抚,累了就把眼睛闭上。
“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不等于睡觉。傅言,你顶不住的,一直哭伤眼睛也伤心力。”
“二叔是不是有事急着走”
傅言根底里还是稳当的,记得刚才沈翟二人的私语,后者大意是说沈万青催他家去,貌似很十万火急。
“眼巴前都不打紧。”沈读良绕回胳膊拧开一瓶矿泉水,喂到她嘴边,叫她喝几口。
是命令亦是近似护犊的关怀。再在她敛眸饮水间,喊翟送几包纸巾过来。
傅言即刻唇离瓶口,“我用袖子”就行。
“脏死了”
“好吧。”她复又乖乖喝水,由着沈读良揩掉面上眼泪。
混着鼻涕,十足十狼藉的眼泪。
不曾想李吴一伙会过来,顺带着陆老太太一道。
诡异得很,约莫面皮薄的就是怕覅脸的,几人陆续同傅言婉表哀思,李荣娣一度离得远远,脸抻老长、毫无共情。
傅言从沈读良怀中起身,外婆趁势拉住她,一大摞的车轱辘话,讲东讲西不过是劝她
人死如灯灭,莫把身子劳神坏了。两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舅妈这遭是不好,临来我训诫她好几回了,只差打,可外婆手也不得劲,打不动。
所以领她上你跟前赔礼了,一并给你奶奶谢罪。
言下之意,她不存在包庇心。
同样,劝傅言务必要大度。
傅言没有正面回复她,反倒拽上傅净,一同来到李荣娣身前。后者立时双臂抱胸,眼皮子冲她们一掀,俨然理亏就拿士气凑。
“舅妈,还有吴阿姨,首先我们家管教不周造成傅净犯错的事,我向你们郑重检讨且赔罪。不过这么些天我也想通了,傅净和吴尚知到底都成年人,理应有处事和担责的能力。退一万步傅净不行,吴尚知也不该缩头缩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