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在台上的确实是段天婴,但是”罗浮生晃了晃酒壶,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但是唱戏的不是她,是你。我之前没时间来戏院,就让罗诚现场录了段天婴的黑胶唱片,可是不管怎么听,都觉得跟第一次听见的不一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唱片失真的缘故,可是刚刚在戏院里一听,倒是让我明白过来几分。再加上你刚刚那一段,就让我更加确定,那晚唱群英会的不是段天婴,是你”他说得万分笃定,就像是亲眼看见的一样。
天星有些慌张地四下张望,唯恐刚刚他的话被旁人听了去“罗浮生你说话要小心,你知不知道这些话会毁了我们戏班的”台上替唱是大事,被人发现了不仅是天婴的名声会被毁,他们整个戏班也再无法在梨园立足。
罗浮生明白她的顾虑,但他真的想问清楚真相“我知道,所以我只跟你说。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旁人知道这件事。”
天星不想骗他,却又不能承认,她在他的注视下慌了神,嗫嚅了半天,终于咬着嘴唇一狠心偏过头去看微波的湖面。“不是”
罗浮生看她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实情,他明白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强求“好,我懂了。”紧接着他又长叹一声,抱着胳膊一脸苦恼“怎么办你又有一个把柄落到我手里了,唉,该怎么好好利用呢”
“你”刚冒出来的一点感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天星指着罗浮生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
“你你不要污蔑人没有证据,谁会信你”
罗浮生笑,露出十六颗整齐的牙“就凭我是洪家二当家,东江出了名的戏痴,你说我要是出去说上这么一句,就算没有证据,总是会有人信的吧”
天星语塞,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瞪着眼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把他抓过来嚼巴嚼巴吃了。“那你想要怎样”
罗浮生挠了挠下巴,啧了一声,用很是很是宽宏大度的口气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好跟你多计较,这样吧,你明天空的时候去一趟美高美,我让罗诚给你再录一张唱片,就当是先付一半的封口费了。”
“一半罗浮生你这人你这人”天星真想跳起来把他那张贱兮兮的笑脸挠花了“真是厚颜无耻”
罗浮生嘿嘿一笑“我就无耻了,怎么着吧”他咧开嘴,用嘴唇把牙藏起来,包着嘴像个没牙的老头靠过来朝她摇头晃脑。
天星气鼓鼓地瞪他,他却还是没脸没皮地凑上来,最后她还是被他逗笑了,伸手推开那张挤眉弄眼的脸,嫌弃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黑帮头子。”
罗浮生喝了口酒,老气横秋地说道“那是你小丫头片子见的世面少。”他趴在栏杆上看着湖边摆动的芦苇,问她“你说你,唱得比你姐好多了,那天干嘛不自己上非躲在后头,怕生啊”
天星沉默良久,才答道“对啊,我不敢啊。”
罗浮生一百个不相信“嘁就你那熊胆,你还有”他伸手要去点她的头,却看见了她无比严肃的侧脸,月光洒下来,照亮了她微微低垂的脸,她看着泛着微光的水面,目光却悠远深邃,像是陷入了某一段回忆,某一段痛苦的,不堪的,令人不安的回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这一刻的天星不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姑娘,她眼中有鲜明可见的挣扎,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生出一丝惧意,这样的天星脆弱得像是随时要从这里跳下去,他忍不住开口叫她的名字“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