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说到底,还是有选择权的。
他记得他们打得最狠的那个男生,那男生皮包骨,身高快到一米八看着却像只有百来斤重。也正因如此,他成了全班乃至全校的嘲讽玩笑对象。在多数审美刻板的人眼里,瘦得不好看是原罪,没有男人气概是原罪,二者相加,便更是罪加罪。
带头提议要修理他的是大东,时间和地点都是阿鲍定的。可到了最后,他俩都做了甩手掌柜,站在一旁抽烟作壁上观,把教训他的任务留给了陈见寻。
是在一条狭窄阴湿的羊肠小巷,地上还有混着老青苔的臭水,男生被打得鼻青脸肿,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男生哭叫“放过我”时,陈见寻抡起的拳头确实犹豫过,但一旁的大东和阿鲍会趁热打铁“阿寻,打狠点,磨磨唧唧的没吃饭啊”
他们离开时,男生已经晕死在地,从斗筲天顶漏进来的夕阳晚照铺在他背上,将血映得更红更刺眼。
后来他们没在学校里再见过那个男生的踪影。半年后他们才知道,男生伤好之后就转学了。
将自己从过往中拽回,陈见寻看向叶西“这种热衷施暴的兴奋感一直大概持续到初二下学期要开学的时候我家里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让我再也不愿意参与这些暴力。”
叶西沉默,没有主动问是什么事。
陈见寻看见老板在抽烟,受到感染也掏出了烟盒,看看叶西后又合上了盖子。
叶西了然“你抽吧。”
她并不讨厌他抽烟的样子。
陈见寻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打火机举到面前擦了两下点着,避开叶西的方向吐出一口白雾。
“等我真正成了暴力的受害者,我才知道它给人带去的痛苦有多深。”
他应当算是被迫浪子回头,然而也再没机会找到当初受他伤害的那些人,真诚说上一声对不起。
“那之前我总爱用我还小,不怎么懂事来为自己开脱,”他弹弹烟灰,迎视叶西若有所思的目光,“那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我小我有理凭什么未成年人的思想确实很纯粹,但这样一来,他们的恶也一样很纯粹。”
叶西手里的杯子被捏得变形。
“而且,我曾经总想着要用道歉去弥补给他们带去的阴影,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就好比用创可贴去修补子弹留下的伤口你觉得能治好吗”陈见寻抬眼,无遮掩的视线笔直穿透她的瞳孔。
叶西轻轻眨眼,慌乱地摇头。
“是吧,我也这样认为。”他笑笑,仰头喝水。
说完这句,他不再开口,闷默地抽着烟。叶西感到双臂里的静脉血管在不停扩张,血流带着杯中水的余温朝她狂跳的心脏涌动。想说点什么,倘若一直忍着,她下一秒也许会窒息。
于是她哑着嗓子说道“其实我弟弟,犯过罪。”
陈见寻怔愣,手指夹住烟忘了动。
“而且当时他未成年”叶西奋力睁大双眼,眼角有隐忍怒气的红血丝,“他没有受到得当的惩罚,而是被放出来了。我跟被害者的家属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也从未见过他们,但我就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们会有多痛苦。”
“所以你认为他该被原谅吗”她很奇怪,陈见寻没有问犯的是什么罪,也没有问受害者现在怎么样,绕过这些问题,他居然直接这般问她。
叶西下颌紧绷,坚定作答“不该。反正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他的。”
她了解过,犯罪学的研究和实践表明,年龄其实与犯罪有着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