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不坏,”贾赦吃了个七八分饱便搁了筷子,“眼下天越来越冷,旁的倒不打紧,就是仆下的袄子该多加一件。还有咱们府里养的亲兵,这些也不能亏待了。守夜的和来回跑的小子还有门子上头的,合该另开一灶加一顿宵夜。”
“哪有小子管着屋里事的。”贾母在一旁布菜,忍不住说了一句。
“乖孙你接着说。”贾老太太脸色一拉,也没理她。
贾赦也不好接话,只继续说道“倒也没有旁的,就是我那师兄走礼的单子。贵重了只怕见外,倒不好拿捏。”
贾老太太沉吟了半晌,“等会你把单子给我,我来瞧瞧。”她说罢,放了筷子问道“今年的瓷器可送上去了。”
那是从他亲自设计的瓶子,意在四象生平,旁的倒无新意,就颜色不同于其他瓷器。从年初就定了稿子,折腾了几个月,才在八月那会烧出一批。等着旨意一下,便加急烧制,一烧制好往宫中送。接连起了几炉。最后一批也在仲冬之前呈了上去。贾赦点点头,“你放心,等着过年宫里赏赐下来,咱们家也能用了。”
自家弄出来的东西,没第一时间见到贾老太太也挺遗憾的,但事关皇家也没法子,她无奈道“这真是,”才刚要说出来又觉不妥便止了话头,“成了,你去罢。我这儿等会也闹哄哄的,你见了又要头疼了。”
贾赦听了话笑着哄老太太,哄的她又喜笑颜开,这才行礼告退。带着丫鬟几个回院子又拟起年礼的单子,除了单子还有一些院子琐碎,这一忙,就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杂事理顺。办完手头的事情,这就又往外院去。
人年岁大了精力总要少些,不必他这个岁数。听说这会先生未起,贾赦也不去打搅,又扭头去了隔壁易先生的院子。
易先生和无笙又不同些。无笙是名士风流不羁,睡的日晒三竿也做得。易先生克制守礼,无论何事都有自己的尺度,不僭越,行中庸之道。
下人引着贾赦进屋,果不其然,一进门易先生便在门口候着。他赶紧上前行礼,“先生客气了,哪有让您迎着小辈之礼。”
“不妨,不妨。”易先生一笑,背着手引贾赦进门,坐定方道“公子回金陵收获颇多,老朽也高兴的很。”
见到易先生欣慰的笑脸,贾赦也跟着笑,“还得多亏先生在弟子幼年之时的栽培。”
易先生一愣,仔细观察一番,“公子是骂我呢,还是夸我。不怨我就很好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他又道“公子翻年可要接着使力。”
“自然。”贾赦点点头并不瞒他,“是好是歹,左右我还年轻,输得起。”
“还是公子通透。”易先生很为贾赦高兴,不光是作为他的蒙师,只凭着主家情分,他也是欢喜的。只是,他皱了皱眉,“时常听闻公子和主母不睦,公子”
贾赦一愣,没想到先生会提起这个。
“公子不必担忧,只是二公子那儿,少爷多费点心思便是。”易先生沉吟了一会,“旁的事儿侯爷通透,这内里,公子往后直来直去面对侯爷便可。”
“多谢先生。”印象里,易先生一直是贾代善的头号军师,从来不曾掺和后宅之事。贾赦不得不受易先生这份情,“先生放心,赦心里有数。”
易先生捋捋花白的胡子,脸上又多加了几道褶皱。他这一生从未收过学生,多年前赶鸭子上架囫囹教了半年。谁又能想到侯门出来的公子品性如此之好,就是前两年还时不时收到金陵的节礼。这么一想,他的心越发妥帖,“公子有数老朽就放心了。”
这种事不可多言,两人默契避而不谈,又聊起旁的。眼看着就到了饭点,贾赦估摸着这会先生该起了,想了想便问道“这会家师只怕也起了,先生可否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