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年仅二十三岁武安侯薨了,死在了北境,死在了正月前头。这位后胤建国第一功臣让战火化作了灰,风一吹,渣渣都没剩下。
消息不似灰,吹吹就到了邺都。
“朱楼高百尺,不见到天明。”朱雀大道南端的武安侯府,占的是风水宝地,端的是富贵逼人,就连门前隔街的酒肆都沾了福气,门庭若市,生意好的不得了。
还未到到辰时,街上的炮仗声不断,小店里挤满了人。
“今儿这是过节呢离过年不是还有小半月么”没找到座的客人抱怨道。
“可比过节热闹百倍呢”掌柜手下拨着算盘,嘴角弯的跟月牙似的。“一瞧小军爷便不是从北边来的”
“呦,掌柜的能掐会算无怪生意这样好”
“哪里,还不是托那位的福”掌柜的眼睛朝门前的大宅子瞥瞥。“武安侯,威武将军。”
威武将军,可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自原本一统九州两百年的大胤朝分崩离析后,天下大乱已有几十年,各地诸侯拥兵自重,各自占山为王,其中以北方幽州王、中原的豫州王、南方的荆州王势力最大。
威武将军生在乱世,他一生骁勇善战,戎马半生,未尝败绩,以一己之力助前朝太子遗孤赵氏,统一北方六州,重建大胤,史称后胤。功成名就后,放着荣华富贵不享,一个人去守北境了。
后胤高祖给他的宅子门前御笔亲书四个大字“国之栋梁”
外乡人忙道,“怪不得这么多放炮仗的,威武将军又凯旋了”
掌柜的笑的更厉害了,“死了北境传来的消息,威武将军战死了”
“死了那这炮仗是”
“自然是庆祝他死的。好啊”掌柜的指了指门前一个三尺高的泥塑道,“这几日在此地给威武将军沈如是塑了泥像,全邺都的老百姓们都赶来砸他一砸,好解解气”
掌柜见外乡人一脸疑惑,便与他娓娓道来,“沈如是虽会打仗,名声可臭得紧,嗜血成性,杀人如麻。”
“战场上的将军哪个不是如此”外乡人摆手,不以为意。
店家见他这般,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可知威武将军的父亲是谁”
外乡人摇头,“这与他父亲何干”
“他父亲是幽州王啊十八岁那年,沈如是手刃双亲,逼着一同长大的义弟跳了河,这才收复幽州,助今上一统北方,换来了今日的荣耀”
“啊”
“这你都不知,还有更可恨的呢,前些年,他通敌卖国,致使汴河兵败,三十万将士死在茶马沟,害的今上不得不把咱们的幽州十三郡割给了北边的鞑靼人。”
“不能吧,如此大事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店家把手指头竖起来,指指天,又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那武安侯还去守北境”
“当了还要立牌坊呗”掌柜的声音更小了,“为这个,咱们自己的百姓恨他,北边的鞑靼也恨他,据说他死的时候万箭穿心,挫骨扬灰了该活该”掌柜手底下的算盘都打的更响了,“还国之栋梁呢,我呸一会儿小老儿我也要拿着算盘砸砸这个卖国贼”
外乡人笑了,不再多言,要了壶京城出名的长安春,逆着人潮,打马出城去了。到了城门外,他身形朝北,呆立一刻,猛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拎起酒罐往嘴里猛灌了两口。
“好酒”伴着酒意,他大大的吐出一口浊气,接着手腕一翻,把余下的酒水尽数洒在地上。
他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