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哥坐在堂屋里面, 一只手搭在桌面儿上,先叹口气, “再不能跟以前一样了,这些年来,我们家里便低着头做人,生怕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积极改造,可是您不知道啊亲家婶儿”
他的眼睛里里面似乎是带着无奈是伤, “这事儿没完呢, 昨儿晚上突然喊大家伙儿起来开会, 说是要进行劳动改造,写的汇报材料从每周交到每天都一次, 我也是没辙儿了。”
现如今进行改造,第一批次社会主义改造的小资本家们已经受到影响了,能走的都走了, 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开始出逃, 南下坐船走的,去台湾那边的,去国外旅居的都有, 都觉得形势不太好。
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往外面走。
可是那些从一开始一步步街上挑着担走出来,好容易世代累积起来一个铺子的小商户们,像是王家这样的绸缎铺子,固然是赚钱,固然是商人不属于无产阶级,可是这事儿最后就得是一刀切,这是政策原因。
张德顺自己低着头,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事儿不要急,你们王家的铺子现如今不是改成了制衣厂,现如今红红红火火的,再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王家大哥嫂子都再制衣厂里面工作呢,都是工人,“你们也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也是为咱们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除非是思想问题,再不能为着以前的身份去做什么的。”
他是有信仰的人,对于一些事儿,他就相信国家,相信决策,虽然不是军人,但是跟张平一样,带着一些军人的服从的天性。
王红叶哭着送了王家大哥走了,结果没两天,王家老爷子跟老太太就下乡去改造了,到郊区那边的菜园子里,瞧着年纪大了,不曾直接下放到农场里去。
王老太太自己拎着包袱,跟王老爷子,谁也没要来送,就是王家大哥也不要他送,“你跟你家里的在城里面,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咱们不在这些虚礼上,送不送的都一样,等着年头好了再见也一样,别给人看见了说闲话,我跟你妈成分不好,你们就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孩子,回头跟你妹子说,好生的过日子。”
王家大嫂子愣是没敢去送,给人看到了,又要有话儿说了。
只咬着牙,自己收拾了一篮子的黄金梨,给王红叶带去,嫂子娘家成分也不行,她家里开的是酱菜园子,也是早晚难安定。
王红叶病再床上,她殷切的伺候,又洗了梨子来吃。
“爸妈走的时候,说是要你好生过日子,小妹,现如今咱们家里的日子,就你的好过了,你嫁在张家,也能护着你。”
嫂子就早就想到了,时代不一样了,人也就不一样了,王红叶那时候结婚,按着老法子,也是找个小富即安的家庭,日子好过的很,门当户对。
可是谁能想到,现如今的人是看成分的,开铺子的老板竟然比不上铺子里学徒地位高了,张家的成分好啊,一家子妥妥当当的,张平也不是臭当兵的了,转业回来了也是干部领导,熬出头了。
王红叶咬了一口,嘴里面是鲜嫩的水儿,心里满是苦唧唧的涩,咽不下去,只在最里面含着。
她心里,事儿太多了,都压在那里。
西爱不在了,她的心就跟空了一样的。
娘家的事儿,西爱的事儿,等着嫂子走了,竟然当晚就起高烧了,人两三天就不大好了,在医院里面瞧着人气色跟纸片儿一样的。
张平看了看,自己去给梅如写信去了。
只能写信。
他知道王红叶的心事儿,就跟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