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七音垂下眼来,淡声道“还要麻烦母亲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不管是府里的规矩还是城中贵女们的做派,我都须得学上一番,便是不为自己,也要顾公府的脸面。”
孙氏收回了触碰到茶盏的手,也收回了打量宁七音的目光。
她便是问了宁七音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番回答。
宁七音在她面前一向是几乎连头都不敢抬的,回话更是嚅嚅的,叫她心中对她实在是喜爱不起来,于是她便对宁七音淡淡的,连下人们都看出她对她的不喜。
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开始有了这般打算。
孙氏轻叹了声,那个从乡下来的女儿,总是略显疏远的女儿,那个没怎么入她眼的女儿,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出落得有了大方的模样。
乍一看,并不像是乡下来的,甚至透着几分沉稳柔和的气度。
孙氏看着这个女儿,多少有些恍惚。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的打量,那是一种评判的目光。
上辈子她害怕这种目光,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这辈子她不怕了。
上辈子她回来后自然也是读了书的,在乡下时仅仅靠着在学堂外听着就认了不少字,只是这天资聪颖到底没有人引着,回府后她也曾想要靠读书增长见识,却每每不知其意,只是将字苦练了一番。
深闺长夜,她捧着书孤灯相伴,遇到不懂的句子她也不敢去问谁,生怕自己的问题太浅显徒惹人笑话。于是她便反复地读,绞尽脑汁地去想,一个人翻遍各种典籍,每每能耗到三更天。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自然不能冒失地将那些读书写字的本领外露,因此这才向孙氏要书读,要教养嬷嬷,日后她行事与从前不同,便能说得过去了。况且就读书这件事来说,她确实觉得自己落下了太多。
孙氏轻叹了口气,心里是宽慰,也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宁七音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她的想法,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着头轻声道“全凭母亲做主”,甚至就连这句话还是宁玲珑在一旁教着说的。
她当时也暗暗觉得这个女儿怕是在乡下给毁了,十几年什么都定型了,便是要改怕是也改不成她理想中女儿的样子了。
可宁七音方才的回答让孙氏觉得,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是在乡下长起来,头脑却是清晰的,如今懂得为自己打算,且言语之间再无从前的胆怯,不由让她审视自己从前对宁七音是不是有什么偏见,不知不觉在心里也同她近了一层。
从孙氏房里出来,宁七音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她本就纤细,身上的衣裙又是阔袖长摆,走起路来便如弱柳扶风一般。
还未走到拐角处,便见有人在那镂空花墙之后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她忙又缩了回去。
宁七音已行至花墙近处,花墙后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已被宁七音看到,影影绰绰地晃了几晃,似乎是想直接离开,又在迈了两步之后干脆退了回来。
那人又探头探脑的从花墙后露出上半身来,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向宁七音行了一礼。
宁七音停下脚步向那人面上打量了一眼,却是孙氏身边的一位嬷嬷,唤作彭嬷嬷的那位。
宁七音记起了这位彭嬷嬷,她此时比上辈子最后见时要年轻些,可脸上的伪善却是一成不变。
彼时宁七音孤立无援地躺在床上等死,这位彭嬷嬷说是奉了孙氏之命前去看她,宁七音哀哀地向她求过,求她务必带话给家里人,让人去救她。
宁七音只将这彭嬷嬷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