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泛了些红晕,“你怎么进去呢”
李放沉默了许久,低声说,“你把我抱进去罢。”
这个抱字让他苍白的脸也浮起红晕。师兄妹二人对视片刻,又不自在地移开眼。
周芷若轻声道,“我去叫个小师弟来吧”
李放断然拒绝,“不行。”
他别扭地道,“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周芷若叹口气,“师兄,你总得暖和暖和吧洗洗雪水,去了寒气。”
少年沉默了许久,才妥协似的道,“你直接把我放进去吧不用更衣。”热久了,他的腿也灵便了,届时自然能自己起来。
周芷若想了想,似乎也可行,嗯了一声,一手穿过他臂弯,把他轻轻捞起,体量很轻,不像这个年纪少年的重量,想来这近一年在外面没少吃苦。
她缓步往浴桶走,轻轻将少年放下去,这木桶矮,形状像个元宝。少年入水时皱了皱眉,身上有些刺痛。冒着缭绕水雾的白水浸透了青衣,肌肤隐在水下,温玉一般。周芷若坐在一旁木凳上,手指轻拂他的发丝,李放还未说什么,她已先开口了,“师兄,你先把手放水下温着吧,可别又拿出来了,冷的快。”
他收回了手。少女细白柔软的指尖轻轻一挑,乌发流泻,滑落在湿衣紧贴的肩头,脊背,手指在发丝间穿梭,缓慢滑动,慢慢梳理,带起微战栗。水雾濡湿发尾,墨线般在水中游动。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周芷若轻声问,“师兄,我能问问你么”
李放覆目锦带已去,闭着眼,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周芷若声音有些飘渺,“我入峨眉来,锦仪师姊对我体贴关照,但自去岁以来,她不大爱理人了,我想是否和纪师姊有关”她年幼失恃,贝锦仪待她如亲妹,虽然再没有了双亲,也有些熨帖,但贝锦仪如今冷漠了许多,总是独来独往,虽然脾性看起来和以前无差,行事却迥异。
李放听完她的问题,静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是。”,他自嘲似的道,“你不该问我,我原也不了解她们。”
也许是各种情绪积累了太久,他本不是话痨之人,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许多,“丁师姊尚且知晓,她不知么但她总装作看不见,这也很聪明,什么事不沾,平日里亲厚,遭难时寻不到她,最是温柔可亲,最是冷漠无情。”
周芷若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她也有她的难处,她不爱争,也不敢争,你教她怎么办呢”
她却不知纪晓芙是何处境,只隐约猜到灭绝逼死了纪师姊,李师兄因此忤逆师父。
少年低声道,“那是一条命。”
人死如灯灭,旁人尚且不能感同身受,可自己的亲近之人逝去,其痛楚不必多言。可惜一个盼着她死,甚至不惜出手推动,一个疼爱朝夕可变,生生逼死了她,还有一个无动于衷,都有什么区别
周芷若怔怔地看着他,“师兄”
少年苍白的脸上被热气熏出些红晕,眼圈发红,总是扬起的眉微微垂下,眉间不自觉地蹙着,他抿着唇,紧闭双眼,神态有些难得的脆弱可怜。但他自己似乎未觉,任由心中闷闷的酸涩和茫然滋长。
她轻叹一声,指尖轻轻去抚他的眉心,在朱砂上一点,“想不明白旁人的心思,就不要管他们了,咱们只求问心无愧。”
李放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把头靠在浴桶边缘,秀丽少女依旧轻轻梳理着他的长发,她叹息,“你太累啦,师兄,偶尔也想想自己,峨眉门人的事,交给师父操心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