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声姨母对她而言有多么膈应。
但孟氏已非当年吴下之阿蒙,让他三言两语便能激得原形毕露,也学会了惺惺作态,魏赦便在一旁微笑观望。
倒是宜然,原本像只可人的小鸟儿傍着母亲,听母亲说话,对哥哥态度极好,她先前还一直担忧母亲又对如从前那般句句夹枪带棒含针携刺,弄得与哥哥很不愉快。宜然简直快活得像只黄鹂鸟儿,一下就飞到了魏赦的身边去,“哥哥,你让我瞧瞧你还有那些需要添置的你交给我我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宜然抱了一把魏赦的胳膊,说罢,就立即绕过魏赦,往他的身后寝屋直奔而去。
魏赦转回身,疾步跟了上去,宜然却快得如一阵风,一把推开了本就不过虚掩的屋门,一道凌厉的疾风擦过竺兰的左右耳颊,甚至有一丝冰冷。
而宜然适才迈过门槛的那一只脚,却倏地停了下来,犹如木头桩子一般愣了半晌。
哥哥的屋内竟有一个女人,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身形纤细单薄,乌发如墨,垂着的面颊只泄露出一侧连着颈部皮肤的右面,依稀可辨肤色洁腻如玉。宜然的血液仿佛都僵住了,她冷眼凝着面前的女子,咬唇,厉声道“抬起头来”
她要看看这是哪家的大白日藏在男子寝屋里不知羞耻的女人。
竺兰紧张不已,要说孟氏,这是如今魏府后院当家做主的,连老太太一时都撼动不得的,宜然是她最受宠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女儿,更是娇蛮任性惯了的,绝不可得罪。竺兰于是依言,小心地抬起了头。
这一看之下,宜然更大是懊火
她平日里与潇然、飒然她们几个争春罢了,不过是拼着钿子、篦子、镯子、云锦蜀锦那些,似乎谁戴得多,穿得名贵,谁便是占尽风流的那个。但竺兰这张脸甫一入眼,宜然便突然醒悟往日自己的那些行为看起来是多么可笑
这张天然纯净的脸,不过稍加粉面装点,描两弯眉,便如梨花出胎,皓质洁白,比她涂了十层胭脂还好看。
宜然突然咬住了嘴唇,侧目瞥向门框外让她堵着进不去屋内的魏赦,含着恨,“哥哥,你一回来,又开始了”
魏赦微微蹙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还说我胡说”宜然又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竺兰,看向她盘得水滑的妇人发髻,大声道,“你看清了么,她可是有夫之妇她是有男人的,哥哥你不要犯糊涂了”
从前哥哥爱狎妓子也好,弄娼女也罢,宜然都不在乎,可是,可是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长久留在家里的理由,他怎么能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过分呢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爹爹还在,他就必须要收敛,不能再放肆了么
“宜然,回来”身后孟氏脸色阴沉,厉口叱道。孟氏如今一心只想与魏赦修好,至少表面上修得和气,也免得魏赦记恨从前的事,其他的,再让老爷出手便够了。宜然搅和什么自打魏赦回来,她便发觉自己的女儿似乎不对劲。
宜然没有听话,反而又冲竺兰嚷嚷道“定是你这贱婢,勾引我哥哥”
她拔腿冲了进去,几步便奔到了竺兰的面前,扬起了手掌。
竺兰感到身前犹若一朵阴翳浓云罩了下来,三小姐那掌风就要拂到面颊上来。
不能躲。竺兰袖中的拳攥了起来,如是于心中说道,于是强忍不动,等那耳光落在脸上,甚至已预感到了那股火辣辣的肿痛。
但宜然的玉手没能拂到她的脸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之中。
宜然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被魏赦钳制得再也动不得,立刻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