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双成听老人说着,目光却停在隋白发白的两鬓之上,一声不吭。
“王妃死讯传来的时候,郡王就不大好了,吐了一摊的血。可是王妃下落不明啊,没有尸骸,郡王他就不肯放弃,派人四面八方地去找,可惜却总也没有消息。过了两年,断断续续地传回消息说发现与王妃相似之人,可是最后都确认了不是。奴婢也不知道郡王是何时死心的。本来也都过了十多年了,当初再怎么样,奴婢想,或多或少都淡了一些的,不至于想不开了。可谁知道谁知道奴婢竟是忘了,他当初,本就是为了郡主才活下来的郡主嫁了人,这段时日郡王露出了重重反常的迹象,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实在太大意了”
“可”鱼双成脱口而出,但最终没有将“柳氏”二字说出来。
福春道“郡王少年时是亏欠了柳氏良多,王妃也是知道的,他因为往日的恩情,或是做得不好,让王妃受了许多委屈,可是自从柳氏来了府上之后,王妃想一想,郡王那时常常因公在外,哪有什么心思让柳氏得什么名分,真的看重,便不会将她留在郡王府中不管不问了,他是相信王妃你,一直都深信不疑,本来夫妇一体,他相信你便可以代表他了,会处理得很好,只是郡王那时候不懂关照王妃的心境,他做得确实不够好。王妃,你还活着,奴婢多高兴啊,可是当初明明也是鹣鲽情深王妃却有了他人,不要郡王了,他一个人这么苦着,郡王他真的很苦”
“奴婢伺候着王妃也有几年,知道王妃当年有委屈,心里也爱着郡王,奴婢实在是可惜奴婢不想多说什么,既然王妃已琵琶别抱,奴婢便只能祝福王妃了郡王他要是自己不想活了,任凭王妃再妙手回春百次千次,也是救不回的了”
说罢,他一个头磕到了地上,久久不起。
鱼双成视线空洞,不知落在何处。
良久,才慢慢地回过神,将福春扶起。
福春泪水涟涟,忙用衣袖揩拭。
鱼双成吐了一口气“我未另嫁。”
“呃”福春惊愕地揪起了脑袋,瞬也不瞬地望着鱼双成。
“一二句话说不清楚。”她搭在隋白颈脉之上的手似是微弱地搏动了一下,她转面道,“将郡王带回螺山,我的阳春白雪还留有无数灵药,应该能助他恢复。福春,你去弄点儿皂荚水,泡上一点碱面,我们即刻要动身。”
两个月后,正是冬至。
玄陵下了一场雪,螺山犹如覆着一层厚衾,川前常绿的松针林叶之上,晶莹的雾凇密密匝匝的,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鱼双成将隋白推出屋子,等初晴的第一缕阳光晒到他冰凉的身子上,让狐裘能助他抵御严寒。
他的身子时时刻刻都是冰冷的。
毒破坏了他的声带和食管,令他这段时日吃什么吐什么,每日几乎水米不进,除了必须喝的药以外,已没什么能能让他果腹的了。
两个月前,在天下人的眼底,玄陵郡王已经是一个死人,发丧出殡,已经落葬了,但鲜少有人知道,他是被拐带来了这里,这里有一个凶巴巴的说一不二的女主人,而且让人求死不能。
隋白本来在想,他挂了一闲职,无君王效忠,无父母侍奉,亲眷也各自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就那么死了,便不会知道,原来双成一直在欺骗自己了,仔细算一算,有点不值得。活着虽然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喉管传来的灼痛,说话困难,并且食无下咽、夜不能寐,但他突然翘了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