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似有些难为情,又有点儿委屈,小声道“尿尿。”
魏赦哭笑不得, “过来。”
阿宣走了过来, 魏赦将他牵到的一旁的花坛。阿宣自己乖巧伶俐地爬了进去,背对魏赦,开始脱裤子。在书院里的时候, 好几个小孩儿不会尿尿,他们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自然不比阿宣, 于是在这件事上, 看顾他们的后勤先生夸了他无数回了。
清晰的水声断断续续的,魏赦冷静地听着, 负手于后静伫不动。然一个发烫的念头,才下眉头, 又上心头,血液也为之澎湃滚烫
这是他的儿子
不是什么便宜儿子, 亦不是什么只能偷偷摸摸相认的干儿子, 这是兰儿费尽艰辛,一个人拼命产下拉扯大的儿子, 他流着自己的血脉, 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与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
他竟让他们母子,流落世间吃了如此多的苦头
不知不觉间魏赦的眼眶亦有微微发烫。而那道清晰的细细的水声很快停了,阿宣把裤子穿上, 小心翼翼地从宝塔般的树影底下麻利钻出来,似只活泼的小鼠,抬眼,只见魏赦坐在了廊檐下的石阶之上,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见他好了,抬起了两只指头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过去。
阿宣于是小跑过去,“阿宣好了”顺从地坐到了魏赦身旁,小胖腿儿伸了出去,姿势亦与魏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爹爹。”
他唤了声。
魏赦一直打量着他,阿宣也渐渐察觉到爹爹有几分奇怪,顿了顿,还是将心里的渴盼说了出来“阿宣想吃糖。”
闻言,魏赦皱起了修眉,“吃多了坏牙,要克制。”
阿宣愣了愣,没想到最好说话的爹居然会拒绝,立马瘪了小嘴儿,嘟嘟囔囔起来“爹爹以前从来不会说不好的,没想到干爹变爹爹了以后,就不疼阿宣了”还不如只当干爹呢。
还未说什么,偌大一顶罪帽扣下来,魏赦又好气又好笑,“这么晚了,还吃什么糖,你瞅瞅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你娘亲抱着你多吃力”
哼。阿宣扭过了头。
魏赦望着他失笑不言,摇了摇头。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爹爹还不来哄哄自己,阿宣反而先气馁了,攀住了魏赦的胳膊,示意讨好,去摇他,魏赦满脸嫌弃“手上尿擦干净没有”
阿宣恼了,“没有。”说罢还攀得更亲近了,哼哼唧唧地道“全蹭你身上,我蹭。”
魏赦伸出手,捉住了他的两只造反的小爪子,仅仅用一只手便抓得极是稳当教他挣脱不得,另一手从腰间摸出条素净的帕子,垂下目光,认真地给他擦干净了小手。他这会儿算皮实了,也不再动弹,只是依旧有些不心甘,魏赦不由想起他从前跟着竺兰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初见面时两串糖葫芦便能骗得团团转,一时有些于心不忍,“要吃糖”
阿宣点头如小鸡啄米。
魏赦便如同抱一只小鸡崽子将他单臂拾了起来,圈在了怀里,“带你去夜市。”
“爹爹最最好了”小没良心的瞬间倒戈,舔脸相向,为他捏肩捶背。魏赦嗤了一声,左掌在他翘屁上拍了一记。
玄陵有着不逊于江宁的夜市,夏木葳蕤,夜市间浮动着凉风之中茉莉的清芬,一直到了入了夜市深处的点心果脯铺子,美食的香味驱走了草木香,魏赦才不至于那般难受。阿宣竟已打了一路的喷嚏。
他摸了摸阿宣的后脑勺儿,自己是有多迟钝才竟不怀疑这是自己亲儿子。
“爹爹,我要这个那个这个”他的小手不住地乱指,见到什么要什么,魏赦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