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昶皱眉“可你不是刚还说,姑祖母有意给你和永福郡主做媒么她既知晓你很有可能不是她亲孙,又怎会如此待你”
魏赦望了一眼马厩之外的远天,江宁除碧水烟波之外,天亦是蒙着一层淡淡的如江南软琉璃般的湖水的迷离。
他仰头躺在了藤椅之上,头枕双臂,一叹“所以,我也觉得老太太语出惊人。”
说罢他又侧目,对若有所思的高昶扬了扬唇“不过,论心大这一点,我一直很佩服老太太,她竟替我把如意算盘都打好了,隋氏为正室,竺氏为外室,且等隋氏过了门,才能提竺氏的事。”
高昶小公子惧内,畏妻如虎,别说偷偷养外室,连光明正大养在家里的小妾也不敢提,自然没享受过酥腰软骨美人绕膝之乐,既羡慕魏赦能有这福分,又忍不住酸,劝他冷静“我听说永福郡主知书达理,颇有贤名,只怕到时候不必你提,她能把竺氏主动给你抬了妾。其实抬妾都不算什么,关键竺氏有一子,那儿子可不是你的,到时候你怎么说”
魏赦道“你觉得”
“你就说这是你早几年在淮阳鬼混时,强迫竺氏生的”
魏赦一嗤“便是我肯,竺氏能拿刀找我拼命。”
在她的心中,最重的唯不过阿宣,若再算上死鬼,便要再加上她那个让她无时或忘的男人。
但说起那个死鬼,魏赦的长眉生生从中一折,一手攥住了高昶的右臂,微微欠身起来,肃然道“我初回魏家时,竺氏竟将我认错。”
见高昶吃了一惊,这件事他没说过,魏赦立刻补道“竺氏说,她的夫君与我生得一模一样。当时我自是十分不信,但相处下来,渐渐却有了几分相信,竺氏对我无意,她没必要撒这个谎,何况这把戏过于拙劣,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瞒不过人。也是因为对竺氏心存了几分信任,我才越来越怀疑,我不是魏氏子孙。反而竺氏那个死鬼丈夫,与我或有着某种关系。”
“打住,魏令询,你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你的亲爹到底是谁那么我们就可以来想一下,在你出生以前,你的母亲额令堂她都在何处,生前与那些人来往密切。”
这是自然。
只不过棘手之处在于,事情已过了二十几年,从头查起,根子落在大梁神京。那是魏赦现在的势力范围还暂且波及不到之处。
他看了一眼高昶,抿了抿唇,没说话了。
拄着一地晚霞归府,身上黏腻,魏赦想了一想,此去见竺氏不便,翘了嘴角,命人抬来热汤沐浴。
浴汤里下了无数皂荚藻豆,魏府大太太当家,用度无不金贵上等,这小小藻豆竟似内有乾坤,搓开来有着细润的零陵香和白芷香,沐浴净身以后,魏赦从浴桶里起身,搭上自己的缂丝云纹月白华袍,将长发松散下来,随意披于身后,以一条银锦发带松松挽住。对人身镜面左右照看,端的是玉树风流,神姿高彻。
天色已晚,屋内点燃了银龙长烛,灯树之上擎着的鱼油蜡烧出了晶莹的细泪。魏赦取了一支用六角灯笼罩护着,一手挑着灯,取门而出。
这个时辰了,竺氏或已睡下,魏赦走在路上便忍不住琢磨着,该用何种说辞来应付接下来有可能尴尬的见面。上次那句玩笑或是过火了,连他事后想想,也觉着对竺兰这妇人不该说这般轻薄之语。
她毕竟是与其他人不同。
但魏赦如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扑了个空。
她平日所睡的柴屋不但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魏赦朝里唤了无数声,从起初的试探到最后隐隐含了几分不耐烦,那胆大包天的竺氏竟都不应。魏赦耐心耗尽,抬臂砰砰去敲,仍不见人。
这时,起夜跟来的素鸾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