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兰看了一眼船头睡得舒适而惬意,几绺乱发倜傥地搭在白皙修长的颈上的魏赦,划船的声音大了一些,见他依旧未动,竺兰竟心中动了一下。她放下了船桨,抱住阿宣,俯身在他的小耳朵边说了什么。
魏赦是被水泼醒的,一睁开眼跳坐起来,只见小阿宣笑得咯咯乱倒,小手还在船舷边舀水往他身上倒。魏赦一把攥住小儿臂膀,令他不得再胡闹,佯怒道“敢偷袭我,小孩儿。”
小阿宣直求娘亲救命。
魏赦望向竺兰,她若无其事地划着船。
这种若无其事看着真是道貌岸然啊,以她护食护短的个性,要不是她指使的,这会儿早就扑上来解释,从虎口把阿宣救回去了。天色似乎更暗了一些,一朵云蔽住了日光,竺氏侧过脸庞,樱唇瑶鼻,娟秀温雅,眼底若有零星笑意,魏赦的胸膛开始急促地跳,愈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世上女子之美千千万万,前二十余年魏赦有幸一览的亦有百十上千,但这种一见便为之发痒的美貌从未有过。
竺兰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并且感到魏赦并没有一点要怪罪的意思,心下更是舒坦解恨,甚至忍不住,朱唇贝齿轻摇,发出隐隐的笑声。
魏赦更加不想与她算账了。算了算了。
高昶有一个问题他以为问得极好,魏赦作为江宁魏氏的长房嫡孙,活二十多年没对什么女人心动过,但头一回有了类似心动的感觉,竟是为了一个孀居之妇,这不是很奇怪么。魏赦也觉得奇怪,这妇人又不是什么手段高明的擅魅之人,长相,只能说美则美矣,但更美的他也见过不少。不过心动这回事,是很难说得清楚的,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如魏赦,第一眼见到竺氏心头便不能自已地冒出来戏文里说的那种“恍如隔世”的烂俗情节。
而高昶还有一句,动心,动则动矣,竺氏堪为外室,戏弄则罢,犯不着真给她什么颜色。作为江宁魏氏的大公子,江宁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他这一次回来,他的婚事老太君必会放在心中,他的正妻必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名门毓秀,方不至于辱没门楣。
不过这一点他却是想多了,魏赦从不在意什么门第之见,于魏家,他本身不正是一个奇耻大辱么。
天色昏黄,魏赦与竺兰归府,老太君在慈安堂那边叫了饭,请魏赦前去。
傍晚时分,老太君见魏赦匆匆而归,一身风尘,不免皱了眉头。
“赦儿,过来。”
说是用晚膳,老太君却没入席,更加一筷子也没动,显然正是要教训人了。
魏赦问了安好,凑到祖母的身边去,老太君想金珠在此也是不便,便让所有的婢女全部退去了,等人一走,她才满脸失望地俯身凝视魏赦,“赦儿,你今年廿四了江宁你这般大还没有妻室的,能有几人。奶奶知晓你从前名声不好,难有什么好女子情愿嫁你,一直盼着你改邪归正,把路子走正了,余生还会有大把前途。你的父亲虽然对你依旧有些成见,但只要你不犯什么错,这个爵位,到底还是你的。”
魏赦一听就晓得了老太太为那桩,他知道瞒不住,他对竺氏的事情临江仙传得是沸沸扬扬,他又一向不怎么遮掩,去接阿宣,去了也便去了,没在意旁人的什么。因此这才不过两日,老太太便嗅到了不寻常,故意寻了这个好时机敲打他。
江宁魏氏最厉害的,莫过于这个跟了第一任武乡侯,便是魏新亭的父亲几十年南征北讨的老太太,无论心胸或是眼界,均非偌大一家子池中之物可比。
但她,却很有可能并非自己的亲祖母,所以魏赦对她从没放下过防备。他笑嘻嘻地侍奉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