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半个月之前,那只是一个人身体里,最普通也不可或缺的血管而已。
没人知道它们为何会发生异变,就像这个体质有些孱弱、始终没有出现过异能反应的少女,却活过了将近两年的疯狂实验。
遗憾的是,这具丝毫无法得到提升的身体,在经过这么久的折磨之后,终于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白柚身上的情况并不罕见,许多体内被注射了超出承受范围的外来物的实验体,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从血管的颜色转变开始,逐渐“生物化”之后,他们会在三到十天内,一步步成为这些“血管”的养料。
最后,变成一团没有理智、形状恶心而恐怖,只能发出诡异挤压声的难以描述的东西。
在白柚之前,基地里曾经出现过无数这样的实验垃圾,又在确认毫无价值之后,被彻底处理掉了。如果说有什么区别,就是之前那些实验体从来没有活过一个月以上;能在将近两年后才出现异常的人,有且仅有白柚一个。
而直到此时,她依然没能表现出任何可被机器分辨的异能反应。
无论再怎么特殊,当苟延残喘的身体被异状彻底侵蚀,白柚也并没能多坚持几天。
边长明几乎无时无刻陪着她。不知道是基地里仅有的一点儿“人性”,或者那些隐在防卫服下的面孔做着其他的打算。在少女迅速衰弱的这几天里,并没有其他研究员打扰他们。
从头到尾,两人都表现的非常平静。即使在最后的时间到来之前,白柚的身体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粗大的如同管道、细的部分也接近于树根的黑色异物贯穿了她的全身。那些鼓动的类似于经脉的东西发出人耳无法辨认的声音,加剧宿主的痛苦。
白柚没有睁开眼,或者说她的眼球里都是触须一样恐怖的东西。急促呼吸的嘴唇能看到里面青黑色的凸起,只是勉强还能说话。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未知的只是它到来的时刻。就像此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边长明,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将变成什么非人的东西。
那甚至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所谓命运的必然。奇迹在这件事上不存在概率,如同之前每一个认为自己能够幸存的人,每一个自愿或者被迫的实验体。
无论他们身在d区e区,或者往上的c区、b区甚至a区。那不可名状的存在,神祇、邪恶或者恐怖,在你接触到祂的某个节点,就已经被祂的眼球所映入。
“或许是这样吧,”白柚说,喉咙中的呼吸声断续,就像那些在她脸上起伏的血管或触肢,“但是,长明,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依然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沉下去呢”
她的手握在身边的人手中,鼓胀扭曲的部分活物一样起伏,几乎看不到肌肤原先的部分。边长明注视着她,目光似乎是悲伤,又像某种无法表达的贪婪。
“只要你愿意,柚柚,你总是可以清醒下去的。”
在近乎永恒的沉默之后,他轻声地说。
于是白柚也沉默了下来,只有左手唯一能分辨出是小指的部分,微微抽动了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又仿佛只是幻觉。
“我知道。”她说,“我都知道。”
白柚没有说那究竟是什么,这也并非一个需要用语言表达的回复。就像十数个月前,某个少年将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然后融化在彼此的唇间。
最后她想要笑一下,但是又放弃了。她觉得那没什么意义,就像当初那个所谓的吻,并不是为了表达喜爱或者情嚳欲而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