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最后停在街尾烧纸钱的老妪身边。那老妪年复一年在此哭魂,哭声嘶哑凄厉,听得人牙疼。
童殊站在旁边听她哭了一会,才低声道“老婆婆,你还在这里等你那回不来的儿子”
老妪听到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即而僵硬地抬头,老眼昏花地缓缓靠近,极近地对童殊端详良久,终于看明白了,她眼里血泪猛地暴涨,满面血水道“陆陆先生,你回来了”
童殊道“是的,我回来了。五十年前已送你们走了,为何你们又反悔回来”
老妪哭述道“不是啊,陆先生,我们当时是真的走了只是走到半途,来了一位公子,巧舌如簧,把坊主几个又说得动了心,坊主和几个领头的一回来,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散鬼也只能跟回来。”
“什么公子”
“穿一身银纹道衫,摇一把扇子,背一把和你一样的琵琶,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像唱曲子似的。”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替你来帮我们的,说前面情况有异,叫我们原路返回。”
说来惭愧,童殊虽然名声大,却实在没几个朋友,寥寥算得上是的,也没有哪个也用琵琶的,他道“我没交待谁来,那位不是我朋友,你们被骗了。”
老妪脸上血泪止不住,哽声道“说那些已经没用了,我们都已经回来五十年了。”
“后来那个公子呢”
“前几年每年鬼节都会来一趟,后来鬼节换了个人来。”
“换了谁”
“背一把琴,穿一身碧衣,没见过面貌,每次都戴一顶白纱幕篱。”
“知道他名字吗”
“不知道,那人不说话,只弹琴,可能是个哑巴。”
“弹的什么琴”
“很长的琴,弦有十几根。”
童殊沉吟使长琴的古怪琴修,和上次在临雨镇出现的一样。又问“还有什么特征”
老妪道“看不见脸,又不说话,我只看见这些。就是对了,他手上绑着绷带,绷带上经常渗血。”
绷带,渗血大约是手上中了什么治不好的邪术,血流不止。
老妪瞧童殊问完了,便哭哭啼啼地道“陆先生,你还能带我们走吗”
童殊道“你们还想走”
老妪道“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啊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带我们走。”
“何出此言”
“变了,它们都变了,都变了啊”
“谁变了”
“很多人都变了,它们越来越凶,也烂得越来越快,再这么下去,整个魇坊也要跟着毁了。”
童殊能猜出个大概,鬼有怨才生,这些鬼都有所求。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求财的越求越多,求美的妆越化越重,求力量的下手越来越狠。人心都变了,只有这个等儿子回来的母亲没有变。
童殊往老妪烧纸钱的盆里丢进了一张招魂符,火苗嗤啦一下蹿得老高,纸烬缠绕着升空,化成向黑暗里伸出的细爪。老妪看到了,血流满面道“谢谢陆先生啊这么多年,只有你还信我在等儿子,其他人都当我是笑话。”
童殊想起了自己了母亲,黯然半晌,又往老妪手中塞了几张招魂符,嘱咐她逢七日时可烧一张或许他儿子能收到。再道 “坊主呢”
老妪抹着眼泪,沾了一袖的血,道“在钱庄里数钱。”
童殊说好,正等转身,转念又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