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充满成年人傲慢的语气还真是叫人不爽。”陆生嘴里哼哼了几声,最后还是有些悻悻地垂眸避开了莫白芷的视线,声音发闷,“你应该听首无还有黑田坊他们说过吧,我的父亲,奴良鲤伴,那个真正将奴良组带领到巅峰的二代目。”
“以前一起喝酒的时候是有听他们提及过,不过”
莫白芷迄今仍然记得方才还兴致勃勃追忆着那些光辉往事的众妖们回过神后骤然黯淡失落的表情,心知那必然是一段谁都不想揭开的旧疮疤的他即使再怎么好奇,却也不会继续往下深究。
“不过他们谁都不愿意深讲,对吧。”
陆生轻叹了一口气,
猩红的眼眸中翻涌裹杂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定格于燃烧着的仇恨与怒火之上,“我想起来了,我的父亲,奴良鲤伴,是被人杀死的就在我的眼前。”
那时的场景分明已经氤氲不明,恍若碎片般在记忆的海洋中沉沉浮浮,却于白日在医院里听闻那个名讳时,乍然苏醒,最终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卷。
层层叠叠,绮丽曼妙的山吹花丛;父亲似乎在透过它们追忆往昔故人的恍惚神色,口中轻声念诵的和歌;黑发黑眸精致得如同玩偶的美丽少女,她手上所持的,不断滴答渗血的刀刃,以及颓然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能抚弄他的头顶,微笑着轻唤他名讳的父亲
“羽衣狐。”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艳红的液体沿着紧紧收拢的指缝流出,蜿蜒着滴落在地面,仿佛当年那个尚不知何为失去的孩子流下的悲戚泪水。
“我怎么会忘掉这个名字呢”
重新将酒坛摸了回来的陆生动作豪放地牛饮着平日里最是珍稀的琼浆玉液,大片外渗的液体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漫进了胸口,这样的饮法自然免不了被呛到,他一边狼狈地咳嗽着,一边却始终不曾停下灌酒的动作,“这么多年了啊,遗忘了弑父仇人的我,过得居然那么轻松惬意”
说到这里的陆生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抹去了眼角闪烁着的水光,“真是,哪来的沙子,都吹到眼睛里来了。”
“你是笨蛋吗”
在陆生絮絮讲述的过程中始终不曾发声打扰他的莫白芷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牵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今夜不知喝了多少酒水,也未曾用妖力驱散那堆叠醉意的陆生本就有了几分熏然,身旁人无比熟悉亲近的气息更是让他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本能地顺着那股力道,倒在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上。
“这种姿势还真是久违了,我记得小时候你还经常这样子找我撒娇呢。”
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滑头鬼天生便带着几分坚硬韧劲,谈不上多么细腻柔滑,却也别有一番触感的长发,莫白芷依稀回忆起小小的孩子枕着他的膝盖天南地北谈着一日的见闻,又或者是央着他替自己出气的可爱模样,眼底的笑意愈发暖融。
“啰嗦。”
在莫白芷的形容中想起自己傻不拉几童年时光的陆生脸上一红,淤积在心底,让他感到万分难受的悲伤和愤怒却因此消散了不少。
“放心吧,陆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道温文柔和的男声陪伴了他许久,从懵懂幼稚的年少,再到对于妖怪而言的成年时期,每每遇到艰辛,挫折,亦或是被人类同学们误解排斥的委屈时,声音的主人都会带着一贯云淡风轻的平和笑容,温柔地告诉他所有的悲伤都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