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一扬千纸鹤,走了,给教室留下满室唰然的雨声。
秋风夹雨,湛洌水汽如山海般涌入教室,沈昼叶清空了桌洞,将自己带来的参考资料装进自己的书包。
多媒体教室里几乎不剩人了,陈啸之坐在桌上,缓慢滑开他的手机。
这几天的课程不太好过,沈昼叶总记得外人不认可的眼神,还有那句她怎么这么不自量力那句话就像个钉子一样,令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已经成为差生的事实。
放在以前,她会在饭桌上告诉爸妈可是如今,令她妈妈痛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沈昼叶把笔袋拉链拉起来,塞进书包里,和那个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躺在一处。
要不要和十年后的自己聊聊看
这念头只是一瞬间划过,就被她暂时否决了。
她甩甩头,拎起那一串卷子纸折的千纸鹤
“沈昼叶。”
「啸之,对女孩子得温柔点儿。」
陆之鸣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两三个小时之前。
那时老师正在讲一道综合应用题,而梁乐正在和他的小同桌叠千纸鹤。
他的桌洞里躺着一袋零食,塑料袋被他捏得皱皱巴巴,像是穿过了十个海关。
陈啸之听见小姑娘柔嫩的声音对她的同桌说着什么梦想,什么电子羊,什么太空漫游
而梁乐坐在他的位置上。
然后,他看见沈昼叶和梁乐因为太出格,被拽出去罚站。
而那两个人罚站时,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梁乐骂沈昼叶,但不是真情实感地骂。十五岁的女孩儿被怼得可怜巴巴的,可是一听就是没对对方生气的。
陈啸之听见脑子里血管突突作响。
「那是个姑娘家,你要对她好。」陆之鸣临走前说。
可是梁乐对沈昼叶道有必要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沈昼叶冲梁乐笑得眼睛弯弯,于是梁乐又说,小学妹,明天见
梁乐凭什么和沈昼叶明天见他凭什么摸沈昼叶的头他以为那是谁的人
他以为是谁像个神经病一样惦记了阿十十年
他配吗,沈昼叶配吗
陈啸之觉得胃都因恶心绞紧了。
他看见沈昼叶的笑脸,看见她拿起那一串千纸鹤,他看见过梁乐碰她的手,看见梁乐揉她的头发,他看见沈昼叶转学来的那个下午。
女孩子变化很大,没有人能十年都不变样的。
午后慵懒的阳光中,阿十只有一头不服帖的卷毛没变过五岁时的婴儿肥没了,眉眼长开,对班里的人笑时还有她儿时的酒窝,曾经能钻进洗衣筐顶着白毛巾吓唬他的阿十已经只剩个模糊的影儿。
可是那就是阿十。
是曾在繁星春水下与他握着手,答应和他做一辈子朋友的,后来又被她父母领走的,让五岁的小男孩嚎啕大哭着追着计程车跑的小昼叶。
而十年后,陈啸之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记得这一切的人。
回忆刹那收拢,犹如海啸倒涌。
“沈昼叶。”
暴雨声中,少年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地响起“在这里日子很滋润吧。”
沈昼叶背着包,一愣。
十五岁的陈啸之觉得自己像一棵要爆裂的藤蔓。
唯一一个记得这一切的人是什么概念是十年尽头的孤独,被忽视,是被迫长出浑身的尖刺。他完全不能接受沈昼叶连半点都不记得他,从名字到长相忘得一干二净,更不能忍受沈昼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