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洲在彻底天亮之前把弄脏的被褥洗干净晒上,本来就被折腾了一晚上,屁股疼,腰也快直不起来了。
顾师傅穿着练功的褂子,站在拐角后面,默默地看着顾雪洲扶着腰,步履蹒跚、蹑手蹑脚地慢慢走了。
另一边
都尉府。
昨夜,顾雪洲一行人乘坐的马车辘辘而去,原本就佯饰作太平的都尉府终于回复了真正的安宁。
姑且安置了弟弟,蒋熹年回头,当务之事是要把不请自来的陛下给赶回宫中,他也不得不交代下弟弟的事了。
裴珩说“你从未告诉我你有个弟弟,长得同你相貌倒是挺相似的。你怎现在才与我说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全家都死了”
蒋熹年想起,方才在庭中,那个被小愈口称作“沐哥儿”的少年郎就唤了一句“安之”,他是记得顾师傅告诉过他小愈更名改姓及冠后取的字就是“安之”,当时他听着耳熟,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的。
他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脚步像踩着薄薄的月光慢悠悠地踱入回忆之中,身畔竹影一丛婆娑,“是死了。我弟弟如今也不姓周了我们已经好多年不见了,我们分开时他才八岁,比你稍大点,不过他身体也不好,又是早产,刚生出来的时候有两只手指指甲都没长全,一直灌着汤汤水水的,全家都宠着他,他却一点也不骄纵,特别乖,对我尤其好,举凡得了丁点好东西,都要小手捧着跑来分给我的。”
裴珩不由地吃味,含糊地嗯了一声。
蒋熹年这时可没兴趣去揣摩圣意,接着说“他不仅温柔乖巧,人也很聪明,见一而知三,有年冬天我的生辰也没有人教他,他不知从哪学的,摘了梅花做了盏圆圆的冰灯,送与我,我一直存在冰窖里。小愈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可爱,白白软软的,像个糯米滋似的,冬天娘亲就会给他穿上厚厚的小袄,圆滚滚的,他尤其爱我,我每次下学,他一定要在门口等着我回来,鼻尖小脸被冻得粉红,一见我便如乳燕还巢般扑上来,哥哥、哥哥亲热地叫唤个不停”
“可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谁知他现在怎样呢他也早就不是小娃娃了。”裴珩泼凉水道,他听到做冰灯那段心里就咯噔了,难怪小时候云卿年年都给他做冰灯,原来是惦记着那亲弟弟,亏他自作多情那么多年。
蒋熹年违逆地瞪了当今九五之尊一眼,“这世上再没有比小愈更善良可爱的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说八道。”
裴珩气闷,他感觉这是自己在云卿心里地位骤降的一天,“既然你如此喜欢他,那为何不把他认回来要早认回来就不会有这些阴差阳错了。”
他们问了萧韧,根本不用审,萧韧就什么都说了,只求蒋熹年留他在麾下,即便削职成白身都无所谓。蒋熹年听了这前因后果,要追根溯源的话,竟然得怪到自己身上,他实在郁闷。
是啊,如果他把顾雪洲认回来,这天底下如今可没有几个敢不敬着他蒋千岁的,就是在京城,把蒋熹年弟弟的身份亮出来,顾雪洲也能横着走了。可他能吗
蒋熹年仰起头,裴珩扭头看他,瞧见他鬓边的发丝往后滑去,露出眼角下的那颗米粒大的红痣。
蒋熹年十一岁上改头换面去势进宫做了个小太监,他那时已经依稀有了点少年的模样,但也只停留于此了,轮廓并无男子的粗粝,但也不会像女人那般妩媚,若换一身儒服,也可冒充个文质书生,裴珩觉得云卿虽不算个完整的男人,但比之他那个应该是个男人的弟弟要显得英朗挺拔。
“三郎,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的。”蒋熹年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就是这回,改日我和小愈再见过面后,也是不能让外人知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