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笔停在卷轴上, 留下一个明显的墨点。
是的, 所谓的“休息”, 其实就是在卷轴上默写自己在大漠佛窟中记下来的佛经。
无音自幼天赋异禀, 过目不忘,就这一点背书的功夫, 让他的师父了尘都自叹不如。
他抬起头看着推门进来, 气鼓鼓的小姑娘, 便乖乖放下了手中的笔“怎么了”他柔声问脸色不好的温宁。
温宁噎了一下, 随即想起了自己来之前便想好了, 一点好颜色也不能给他看, 要撑起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 绝对不能给他蒙混了过去, 于是小姑娘叉着腰, 露出一个自认为已经极凶悍的神情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饶是无音也愣了一下, 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倒也不辩解“我怕你担心。”
他抬起眼, 目光如水。之前和了缘的死斗中他受伤不轻, 虽然有药师佛舍利加持,到底是体力不支,现在看上去脸色还有些白,更显得人虚弱温顺,需要呵护的样子。
温宁一看他这样,心里的气先放下了八分,还剩下两分就是委屈。
气能消了,委屈却消不掉。
她走到无音边上坐下,伸手盖在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上大概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的关系,无音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苍白“我本以为,你会受一百戒棍,下寒潭五十年,我在想,只是五十年而已,我等得起”
“可我不知道,你要离开慈济寺,居然是三百戒棍,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修为折损,我”
她握着无音手臂的手微微收紧,娥眉微蹙,看上去像是难过的不行。
然而无音此时此刻想的却简单得多他的小姑娘虽然皱着眉头也很美,只是这样太让人心疼了,还是少皱得好。
于是他便抬起手,将手放在温宁的眉间轻轻揉了揉“莫皱眉,西子蹙眉虽美,却让人横生怅意,阿宁要多笑笑才好。”
温宁抓下他的手,她的手暖,无音的确有些冰若是在新月宗,她一定日日变着法子给他做暖身的药膳。
“可是,那是三百戒棍啊。”温宁急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无音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师叔和师父已经网开一面,许我在慈济寺调养好同了缘死斗时留下的伤,再受三百戒棍的刑,”他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发,“这是无音该受的。”
“昔年无音年幼顽劣,有前辈高人批命,留下了虽有梵音相护,却生入魔之命的批言,裴家将我送入慈济寺,虽一开始拜入佛门,非我本愿,然而日久天长,我得佛祖庇护,磨砺心性,终得证金身佛子,而如今,无音要走,是辜负佛门、辜负师父、辜负佛祖这世上,哪有伤了别人的心,还给不得一句歉疚的道理呢”
“你且当我是以此三百戒棍,向被我辜负了的佛祖,师父,向他们错付与我的情谊,做得谢罪吧。”
“从此往后,无音皈依你。”
温宁闯进来的时候,肚子里憋了八分恼怒,两份委屈。
然而无音一席话,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了十分心疼“是我的错”
无音像是往常她说混账话的时候一样,伸手用食指压在了温宁的嘴唇上“莫瞎说,若不是阿宁,无音此生何寄怕不是早已经是个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