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亲自赋予他的“名”。
或许直到她死去的那日, 也未能接受无惨变成了“鬼”这一事实, 更不会接受他的“鬼舞辻无惨”之名。
但鬼舞辻无惨还是将这个名字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 他听着这几个字眼在她的口中流转而出,少女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清浅的笑意。
最后又是变回了“无惨”。
大抵还是接受了。鬼舞辻无惨默默地想着。
但睦月姬平日里从不会这般叫他, 又不像是因为排斥不论是鬼舞辻无惨还是无惨, 都极少从她口中被说出。
她最常用的称呼, 是他伪装而成的“巫女大人”。
鬼舞辻无惨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如今的睦月姬或许已经发生了变化, 所以连想法和性格也与之前不同了。
想要看清她的想法是很困难的事情, 想要弄明白自己的心情同样不简单,哪怕就这样与她面对面地坐着,鬼舞辻无惨依旧不觉得自己看清了她。
在这具身躯之中的真正的她,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思绪倏然回到了许久之前的平安京,在那时他们也曾时常这样,一同在寒冷的冬日并坐在温暖的和室内,听着火盆中的木炭发出细微的燃烧着的声音, 只要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的面容,在她的脸上所浮现出来的安静平和,从来都是鬼舞辻无惨难以触及的遥远。
而那时候,需要这份温暖的也并非是她。
因身体的孱弱所导致的体虚一度是无惨心中解不开的郁结, 长久以来如跗骨之蛆般蚕食着他的理智,使得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脾性变得愈发古怪。
一开始的时候,家人们还会因为他是家中的幼子而心生怜惜哪怕无惨从不喜欢这样的怜惜。他们也会担忧着他的身体状况,所以四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但时间一长,谁又能一如既往地维持着那份怜惜
所以无惨被扔进了偏僻的院落中,那些所谓的家人来看望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淡薄,到了临近医师们所说的他活不过去的“二十岁”时,更是难得有人来看他一次。
更何况他与睦月姬的恋情,曾一度使得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
那个男人会责备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却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于是那份怒意只会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被她所喜欢着的无惨,以及无惨所在的产屋敷家,便是首当其冲被发泄怒火的对象。
于是哪怕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哪怕是在他最安静的时候某种阴暗的情绪也总会悄无声息地攀上心头。
那是名为“嫉妒”的丑陋之心。
昔日的睦月姬总能轻易做到他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也能随意抵达他人无法触及的境界,她曾是整个平安京声名最盛的贵女,也曾一度被其他人的恋慕簇拥。
健康的身体、出众的天赋、尊贵的身份
她所拥有的,正是无惨最渴望的。
所以他在现今的睦月姬面前说,“有远比我天赋更加出众的人。”
那说的正是她。
可睦月姬却只是安静地望着他,露出那般的神色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她。
鬼舞辻无惨忽然觉得无法面对她,看着她露出那般懵懂好奇的神色,似乎真的是在猜测着他说的那个人如何,似乎真的在想象着她眼中的“巫女大人”曾经恋慕过的人的模样